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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劍飛暴雨中 -【神詭世界,我有特殊悟性】《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33 PM     標題: 劍飛暴雨中 -【神詭世界,我有特殊悟性】《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69001122 於 2023-4-21 07:46 PM 編輯

【書名】:神詭世界,我有特殊悟性

【作者】:劍飛暴雨中

【內容簡介】:
      一覺醒來,季缺穿越到了一個仙山崩塌、廟宇荒廢的危險世界。
      萬幸他擁有了一項很神力的能力,可以把悟性像鈔票一樣攢起來用。
      悟性積攢得越多,悟出的東西就越神奇。
      領悟“遊泳”,在水裏快若遊魚,在地上也能遊得飛起。
      領悟《論語》,知識融會貫通,肌肉力量成倍增長。
      領悟《仁書》,多學會了一門將人“一分爲二”的戰技!
      領悟《義學》,意外掌握了一門“把頭顱砸進體腔”的技巧!
      領悟《逍遙遊》、《墨子》、《道藏》......
      之後,季缺開始憋大招,想看看悟性攢到極限會有什麼效果。
      直到有一天,他實在憋不住了,又一直對某道心心念念的炒菜求之不得
      于是把悟性全部用在了“爆炒和顛勺”上。
      後來,江湖傳言,一隻恐怖的瘟神剛降臨人間沒多久,就被一名路過的廚子顛勺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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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36 PM

第1章 倒黴書生

  黃昏。

  桑水縣衙門,季缺站在那裏,腳邊是一個昏迷不醒的漢子。

  幾個捕快看著他,眼神複雜。

  這時,一個腰掛佩刀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捕快們紛紛打起了招呼。

  “薛捕頭。”

  “捕頭,你回來了。”

  薛捕頭看了一眼年輕書生,郁悶道:“季缺,怎麼又是你?”

  季缺一臉無辜道:“捕頭,我也不想來的。”

  這時,薛捕頭看了一眼手下的小捕快,一臉威嚴道:“怎麼回事?”

  小捕快趕緊解釋道:“據季缺公子所說,他從書院回家的途中,突然遇到了偷襲,隻能被迫反擊。

  他先是用生石灰讓偷襲者雙目失明,再連踢對方襠部兩次,讓其不得不跪下。見偷襲者還想反抗後,便掏出一塊闆磚將人砸倒,又在對方屁股上紮了一剪刀,以便確認人是不是真的暈了過去。

  當我們趕到時,他正在用紅繩捆綁案犯。”

  薛捕頭看了一眼倒地男子的慘狀,又看了看桌上的石灰袋、闆磚、紅繩、染血的剪刀和兩把鐵榔頭等事物,詫異道:“你回個家帶這麼多東西?”

  名爲季缺的年輕書生耐心解釋道:“薛捕頭,伱知道最近城裏不太平,我這人運氣又一般。這半年來,已莫名其妙遭到了三十八次襲擊,來了三十一次衙門,上一次手都被人砍破了好大一塊皮,我帶點東西防身,很合情理吧。”

  薛捕頭擺手,示意其不要說了。

  他看了看地上雙眼腫得跟個桃子似的的昏迷大漢,問道:“他是怎麼偷襲你的?”

  “當時在下抱著書走在路上,這人一言不合就提著一根棍子靠了過來,如果不是我足夠警惕,倒下的就是我了!薛捕頭,我看他那敲悶棍的樣子很是熟練,應該是個慣犯了。”季缺認真敘述道。

  捕頭和捕快們欲言又止。

  這怎麼看都是你更熟練啊。

  名爲季缺的書生可以說是衙門裏的常客,不知道什麼運氣,這一年來時不時被人搶、被人砍,結果這些搶他砍他的人,一個比一個慘。

  他們一度懷疑這廝是在釣魚賺賞金。

  畢竟他被迫反殺的對象中,有幾個還是掛著懸賞的案犯。

  薛捕頭揮了揮手,對季缺說道:“季公子,老規矩,等這家夥交待完,我會派人來尋你。”

  他其實挺煩這小子的,可是想到對方的手段,又不得不尊重一些。

  季缺點了點頭,支吾道:“那捕頭,這次有賞金嗎?”

  “沒有,沒有,這廝一看就是青蛇幫的人,衙門裏沒這號懸賞。”

  季缺一聽很失望,忍不住說道:“唉,真倒黴。”

  薛捕頭忍不住吐槽道:“季公子,倒黴就少出門啦,你這走哪兒哪出事。”

  要知道一年前,在這桑水縣衙門幹活可是個實打實的閑差。

  季缺確實很倒黴,隔三差五總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在他身上。

  不過他清楚,他這麼倒黴並不是無緣無故的,而是和自己的“外掛”有關。

  身爲穿越者大軍中平平無奇的一員,季缺穿越之初就發現了“外掛”的存在,那就是他能把“悟性”像錢一樣攢起來。

  等悟性攢到一定程度,再一次性使用,就能取得一點點微妙的效果。

  比如他把積攢的第一份悟性用在了“遊泳”上,結果本來旱鴨子的他一下子在水裏快若遊魚不說,在陸地上也能遊得飛起。

  季缺比對過,他如今躺在地上遊泳的速度甚至比站起來百米沖刺都快。

  這積攢悟性的金手指看似不錯,卻有著不可忽略的副作用。

  那就是悟性一旦處于積攢的過程中,他學什麼都事倍功半不說,還忒倒黴。

  積攢的時間越久,學東西就越費力,倒黴程度也會不斷增長。

  最開始,他隻是念書事倍功半,走路容易踩到屎,到後面,什麼新東西學不會,把書院先生氣得跳腳不說,還會卷入各種危險的事件裏。

  偷竊、打劫、擄人、揩油、殺人、縱馬傷人、踏青遇到老虎
  比如今天,他不過正常回家,結果就被壞人盯上了。

  也是從這些黴運中,季缺擁有了少年本不該有的堅韌和樂觀,以及抗打擊能力。

  他這一年來的最高紀錄,是一人用闆磚拍殘了五個要他脫褲子的麻匪。

  後面衙門一查才知道,那窩麻匪人稱“一窩麻風”,爲害桑水縣多年都沒能除去,結果.
  那窩麻匪也是缺德,想尋歡作樂放著一堆女人不抓,偏偏去抓季缺一個男人。

  當然,那次季缺也受了不輕的傷,在床上躺了兩天兩夜才恢複過來。

  這時,季缺已到了家附近的魚花巷。

  下午剛下過一場細雨,巷子的道路一半石闆一半泥,有些泥濘,上面散落著片片打濕的黃紙,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

  最近兩月,即便回到家裏,季缺依舊不敢太過放松。

  因爲夜裏,有個叫風蓮教的教派時不時會來傳教。

  教衆們在夜裏排成隊,一邊誦念經文,一邊灑下黃紙。

  季缺對此頗爲忌諱。

  因爲他每次聽到那誦經聲,總有一種忍不住想加入他們的沖動,而桑水縣中,確實也有百姓在夜裏加入風蓮教隊伍的例子。

  詭異的是,那些百姓一旦跟著他們走了,就絕少有人回來,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有百姓家人到衙門告狀,無疾而終不說,有的甚至還被關進了大牢裏,說是妖言惑衆。

  這風蓮教邪門,衙門的態度也可疑。

  擁有“事逼體質”的季缺自然不敢大意,因爲他這次悟性已積攢了大半年時間,可以說是最高紀錄,那危險指數自然也處于高位。

  要知道,他親愛的姨母,前兩天才被風蓮教帶走。

  季缺父母早逝,留給他一間不大不小的宅子。

  前幾日,已經好幾年沒交集的大姨母忽然來到了家裏,表示她家大兒子,也就是季缺的大表哥要成親了,在城中缺少婚房,要季缺讓出一半宅院來,供表哥結親和生活用。

  季缺自然不太願意,一再表示跟自己住一起,可能會出事。

  大姨母當場大罵他不講良心,口胡當初這宅院她家也有份雲雲,硬是賴在這不走了。

  結果賴在這裏的第二晚,她就忽然“明悟”了,頭也不回的加入了風蓮教的隊伍,再也沒有回來
  季缺覺得,大姨母大概永遠不會回來了。

  唉,姨母真倒黴。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38 PM

第2章 不會吧,這麼倒黴?

晚飯過後,倒黴的季缺翹著二郎腿坐在屋裏,享受著難得的安甯。

  之後,他從櫃子裏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隻樸實無華的灰色包裹。

  包裹被小心打開,裏面是半隻發黴的燒餅,和兩封信。

  一封信貼著紅泥,是一封標準的婚約信;另一封是三年前從天仁城白府寄來的,是女方的爺爺在提醒他婚約的事。

  這是季缺感覺最麻煩的地方。

  季缺已故的爺爺生前是個賣燒餅的,那一年鬧饑荒,有一個人快要餓死了,于是他給了對方一隻燒餅。

  那人借此活了下來,後來還飛黃騰達了,于是還給了季老爺子半塊燒餅,並定下了一份婚約。

  那就是季缺十七歲時,將前往天仁城的白府和白家小姐完成當年的約定。

  而今年,季缺剛好十七歲。

  這個類似古代唐朝,名爲“盛朝”的朝代裏,婚約是頗有份量的存在。

  如果季缺不去管這婚約,那他如果娶了別的姑娘,那就失了禮。

  同樣的,除非他死了,或者婚約解除了,女方才能選擇別人成婚,不然也是失了禮。

  莫名其妙的,季缺就多了一個未婚妻。

  不要有車有房,不看職業高低,連彩禮都不需要,就靠半隻發黴的燒餅和一封信,就能領到一個應該是大家閨秀的老婆。

  對于這種事,兩世單身狗的季缺除了最初的新鮮和一點興奮外,剩下的全是惘然。

  照理說婚約裏的白姑娘應該是個大家閨秀,可是他並不知道對方高矮胖瘦、胸大不大、腿長不長,性情如何,而且他這種人,注定是不能這麼早成親的。

  據說天仁城很繁華,比桑水縣繁華得不知幾許,是北地最爲繁華的城市。

  那同樣的,也代表了更多的狗屎、飛磚、扒手、強人、幫派人士、比幫派更黑的官員等等。

  如果他真和白姑娘成親的話,那白姑娘將面對一個出門經常踩狗屎、丟銀子、被搶劫、被打殺、被馬撞、被老虎追的丈夫。

  白姑娘恐怕會瘋掉吧?
  所以爲了自己和白家小姐的幸福,善良的季缺,大抵是想退掉這門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的。

  連面都沒見過就定下了婚事,古代人做事還真是魯莽。

  可是即便去退婚,也是件麻煩事。

  桑水縣離天仁城少說上千裏路,即使不怎麼耽擱,也要十天半月時間。

  關鍵是盤纏。

  要不是這後面幾月賺了些賞金,季缺甚至還在爲盤纏發愁。

  上一世,季缺最大的夢想,就是財富自由後,能四處去旅居。

  他喜歡的旅遊不是去景點打卡,而是在一個喜歡的地方呆上幾年,呆得膩味了,再去另外一個地方,看另外的風景。

  當時的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別說財富自由了,他當時剛掏空錢包背上房貸,結果就遇到了金融危機加失業,再生了病,差點整抑郁了。

  後來,又不幸遇到了車禍。

  在卡車撞飛他的剎那,季缺隻覺得往事如水般流過腦海,其中有一件特別清晰。

  那就是他發現,自己從未接近過夢想的生活。

  所以當他被卡車送到這個世界之後,一直記得這個夢想。

  有錢,能到處旅行,去一個地方看一個地方的風景,吃一個地方的美食,過一個地方的生活,再離開,去往下一站。

  而天仁城,剛好是他計劃中的下一站。

  他的計劃是退婚後,在天仁城找個地方住下,看看這北地的繁華城市到底是怎樣一幕人間煙火。

  可是據說天仁城什麼都貴,他那點積蓄估計不夠看。

  所以大體上,季缺是缺銀子的。

  季缺總結過,悟性剛開始積累的那段時間,他隻是經常踩到屎,這一階段,可以稱爲“踩屎階段”。

  而過了“踩屎階段”,他就會一邊踩屎,一邊莫名其妙的丟銀子,帶在身上的銀子時不時會掉不說,藏在家裏的銀子也會失竊。

  他曾經把十兩銀子埋在了屋子青磚下一米多的位置,結果那銀子還是丟了,緣于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碩大的老鼠洞。

  別人是撿銀子白嫖勾欄聽曲,而他是莫名其妙的丟銀子。

  這讓季缺很郁悶。

  萬幸這一階段,時不時會有扒手、毛賊落在他手上,他從他們那裏收獲一點,方能達到收支平衡。

  季缺稱這一階段爲“盡心保財階段”,因爲隻要努力榨取毛賊、扒手,他的資産總會趨于收支平衡的狀態。

  而過了這一階段,危險事件就會不斷出現,打劫、殺人、縱馬殺人、踏青遇老虎等等,都在這一階段。

  這個時候,季缺是有生命危險的,卻也是最賺錢的。

  那些搶他的、殺他的大抵是些盜匪,身上本就有銀子,再加上衙門裏的賞金,他借此還賺了些錢。

  這一階段,季缺稱之爲“拿命賺錢階段”。

  如今季缺就處在這一階段。

  他總結了一下,今天他先是連踩了四次狗屎,小心注意腳下後,又被鳥屎砸中兩次,驚險躲過從上方掉下來的竹竿、磚頭等飛物三次,下午剛踩完屎又遇到了人打他悶棍
  和前幾日相比,這倒黴頻率明顯高了不少。

  沒辦法,這就是積攢悟性和賺銀子的代價。

  季缺覺得自己還扛得住,畢竟盤纏越多越好,到時候在天仁城才能活得舒坦。

  之後,他便開始了一天的鍛煉。

  他先是趴在地上做了一百次俯臥撐,又做了一百次仰臥撐,再做了一百次下蹲
  表面上,季缺是一個看起來斯文的書生,實際上,身上全是結實的肌肉。

  這也是他能在黴運打擊中扛這麼久的原因之一。

  當然,黴運並不是無窮無盡的,以季缺的經驗判斷,白天自己已倒了這麼多次黴,晚上一般就會安甯了。

  這時,一陣陰風吹來,將雕花的窗戶哐的一聲吹了開來。

  桌上的燭火左搖右晃起來,將地上的樹影映照得猶若猙獰的鬼影。

  季缺趕緊走過去關窗戶,結果忽然愣在了那裏。

  一陣細碎的聲響從屋外那口水缸裏傳來,就像有一條大魚在裏面遊動。

  可是他沒有養過魚。

  身處黴運中的季缺,自然不會認爲裏面是報恩的田螺姑娘。

  “不會吧,這麼倒黴?”

  季缺不動聲色的將桌上的剪刀、榔頭、磚頭、紅繩等工具歸位,手持榔頭,悄悄靠了過去。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48 PM

第3章 姨母飛走了

  水缸裏的聲音很快消停了下來。

  要不是這夜裏太過安靜,季缺又恰好去關窗戶,不然根本發現不了。

  入室行竊搶劫這種事,季缺大小經曆過六次,有的喜歡蹲橫梁,有的喜歡躲櫃子裏,有的喜歡直接殺進來
  可像田螺姑娘一樣躲在水缸裏,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屋檐下,水缸底部長著一圈青苔,缸口上蓋著一隻老舊的木蓋子,以免灰塵灑落進去。

  季缺手拿著榔頭,無聲無息靠了過去。

  到了這裏,水缸裏那細碎的攪水聲已很明顯了。

  季缺屏氣凝神,左手握住木蓋把柄,右手榔頭蓄勢待發。

  下一刻,沒有任何遲疑,季缺一把掀開了木蓋子,右手榔頭淩厲落下。

  啪!啪!啪!
  幾聲清晰的炸水聲響起,水花飛濺。

  榔頭像是擊在了某種滑膩膩的事物上,很不對勁。

  季缺一邊用木蓋作盾牌,一邊往缸內看去,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

  清冷的月光下,一顆倒懸的腦袋杵在水中,發絲如水草般飄蕩著。

  那是一個人,又不太像是人。

  那東西蜷縮在水缸裏,脖子很長,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季缺。

  “大姨母?”

  季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水缸裏的東西,竟然長著一張大姨母的臉。

  這才是最可怕的。

  隻見那玩意兒脖子一動,就要破水而出,季缺眼疾手快,啪的一聲把蓋子重新蓋上,嚴嚴實實。

  下一刻,隻聽見啪的一聲炸響,大姨母的腦袋破開了木頭,鑽出了一半。

  季缺趕緊松手、後撤,開門、關門、上栓,一氣呵成。

  見窗戶還開著,他又飛奔過去,正要關上,結果這時,一張青碧色的姨母臉陡然出現在視線裏。

  那腦袋往前一伸,就要咬人。

  季缺往後一躍,驚險躲了開來。

  這是他在多次黴運中鍛煉出的反應速度。

  “大姨母”脖子如蛇般扭動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裏面布滿了針尖般的惡毒。

  看著這個惟妙惟肖的表情,季缺不禁懷疑這東西搞不好真是大姨母變的。

  季缺一時有些緊張。

  他前前後後卷入了幾十起危險事件,可從未遇到過今天這種東西。

  “大姨母”死死盯著他,那長長的脖子上忽然裂開了一道口子,發出了嘶啞的聲音——“房子,我兒的房子。”。

  艸,還真是她!

  季缺是一個樂觀開朗的人,同時又是一個較真的人,忍不住反駁道:“這是我的房子,我的。”

  他的態度猶若桑水河裏的石頭一般堅硬。

  “房子,我兒的房子!”

  “我的,這房子是我的!”

  “房子,我兒的房子!”

  “我的,這房子是我的!”

  隔壁的鄰居正躺在床上睡大覺,總覺得誰誰在不斷重複兩句話。

  下一刻,複讀機之間的交流戛然而止。

  大姨母勃然大怒,張開了嘴巴,一言不和就從窗口撲了進來。

  季缺趕緊一退,並用手指在油燈上一撥。

  一串燈油恰好灑在地上。

  啪的一聲,大姨母腳底一滑,摔了個四腳朝天,季缺沒有任何猶豫,隨手就是一簇生石灰灑出!

  大姨母的脖子十分靈活,唰的一下往下一沉,躲開生石灰的同時,就要來咬他的手腕。

  哢嚓一聲,大姨母發出一聲怪叫,猛然縮回了脖子。

  一把剪刀貫穿了她的嘴唇。

  千鈞一發之際,季缺精準的遞上了剪刀,以便大姨母不會無功而返。

  大姨母猛的扯下了剪刀,一把擲來。

  季缺頭一偏,剪刀貼著腦袋飛過,紮進了牆裏,跟穿紙一樣。

  下一刻,季缺一個後仰,全身筋骨連成一線,如一張緊繃的弓,唰的一聲將一塊闆磚擲了出去。

  大姨母脖子一扭,闆磚就呼嘯著擦頭而過,並沒有被擊中。

  大姨母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很是討厭。

  結果下一刻,隻聽見咚的一聲悶響,她腦袋往前一頂,眼珠都要從眼眶裏冒出來。

  原來那擦頭而過的飛磚在屋梁上一個反彈,又回來了,生生砸入她的後頸。

  季缺飛身躺地,一式陸地仰泳,如一道疾風般竄了過去。

  這速度快得簡直不太像是人!

  在竄行的過程中,他雙腿肌肉如鐵絲般絞在一起,那是他熟悉至極的發力方式。

  啪啪兩聲炸響,聲音清脆。

  大姨母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一記滑鏟鏟斷了雙腿,整個身體如陀螺般旋轉著砸在地上,帶出一聲悶響。

  季缺得理不饒人,一個漂亮的漂移轉身,對著大姨母的腦袋和駝背就是一陣狂敲。

  呼嘯的榔頭如疾風驟雨,招呼在大姨母身上。

  大姨母如今身體很是怪異,腦袋被敲得凹陷後,迅速鼓包膨脹,很快就滿頭是包了。

  即便這樣,她依舊在甩動著脖子咬人,頸部的“嘴巴”不斷重複著——“房子,我兒的房子!”。

  “我的,房子是我的!”

  季缺轉瞬又掏出了另一把榔頭,一邊雙手持榔頭狂敲,一邊反駁道。

  大姨母雙腿雖然被鏟斷,可是依舊堅強,雙手趴在地面,一時健步如飛,不斷向季缺逼近。

  季缺則一邊躲閃著撕咬,一邊繼續狂敲,中途衣衫都被咬破了,格外驚險。

  功夫不負有心人。

  啪的一聲,大姨母駝背上一個鼓起的肉包被敲破了。

  隻聽見嗤嗤一陣聲響,一串鮮紅的血液從裂口處噴薄而出。

  下一刻,她在地上抖動了兩下,整個人就像是被放了氣的氣球,剛念了一句“房子,我兒的房子!”,就唰的一聲沖出了窗外!

  季缺跟著跳了出去。

  隻見空中,大姨母那怪異的身體越沖越高,越沖越遠,眨眼就消失在了夜色裏。

  季缺看著這一幕,滿臉是汗,喃喃說道:“這次應該回不來了吧?”

  他手持榔頭站在那裏,表面淡定,內心忍不住感慨道:“剛剛嚇死老子了。”

  剛剛大姨母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姨母變成了鬼怪?
  夜色中的桑水縣依舊寂靜,可在季缺眼中卻充滿了深邃之感。

  他回到了房間裏,看著這滿屋狼藉,以及地面的血跡,認真總結道:“真倒黴。”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48 PM

第4章 領悟,太極拳!

  姨母漏氣飛走,給季缺幼小的心靈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稀奇古怪的姨母。

  姨母不過跟著風蓮教的人走了幾天,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般不人不鬼了。

  邪門。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的倒黴程度又加深了?

  這是季缺來到這世上第一次遇到這種詭異事物,也就是說,這本就是有妖邪存在的類聊齋世界?

  季缺想了想,他剛剛足足用了兩套連招才將姨母送走,連衣服都被咬破了,可謂生平僅見的險惡。

  風蓮教傳道時,他也會生出強烈的沖動,一次比一次強烈。

  如果他跟著走了,是不是也會變成姨母那樣?

  想到這裏,季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足。

  這裏面的水挺深,他擔心自己把握不住。

  這悟性不能再攢下去了,再攢下去恐怕要出大事。

  于是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決定現在就把這積攢了大半年的悟性用掉,增長實力的同時,讓運氣恢複一點。

  他第一次積攢的悟性用在了遊泳上,第二次和第三次用在了跑步和烤肉上,可後面這兩次因爲悟性積攢的時間不夠,分別是一個月和兩個月,效果很一般。

  就是單純跑得快一點和烤肉烤得美味了不少。

  這也是季缺這一次一直在憋大的原因。

  他喜歡悟性帶來的驚醒。

  這一次,季缺打算將這攢了近九個月的悟性用在武道功法上。

  因爲剛剛漏氣飛走的姨母告訴他,這世間比想象中還要危險。

  可惜這桑水小城位置偏僻,交通閉塞,要啥沒啥,這一兩年裏,他找了很久,才高價收到了幾本聽著就不怎麼滴的武功秘籍,也不知真假。

  《黑心掌》、《猴桃拳》、《三連腿功》,以及最後一本《太極拳經》。

  這四本秘籍他大略翻過,都和前世十八套廣播體操差不多,隻是動作姿勢的區別。

  由于前三本秘籍名字太難聽,有的招式還猥瑣(他雖然經常用,但也猥瑣。),季缺毅然選擇了最後一本《太極拳經》。

  太極拳在這桑水縣不算什麼稀奇事物,據說是從某處大道觀那裏求來的,不少農夫都練,說是能強身健體,以便能更好的種田納稅。

  識海裏,那條和悟性有關的充能條經過九個月的積累,已變得紅彤彤的了,像是充血了一般。

  攢得挺久了,終于要用掉了啊。

  一時間,季缺有些惋惜。

  這和攢錢一樣,一直攢一直爽,一旦用掉的話,會空虛。

  [領悟“太極拳經”。]
  一瞬間,一股乳白色的光芒注入了拳經中,書頁無風自動起來。

  季缺看著這拳經,腦海裏忽的竄出了無數打拳的影子,雙手忍不住比劃起來。

  初始,窗紙上隻映照出他比劃的身影,很正常,到了後面,屋內漸有拳風流動,吹動著桌上的書頁嘩嘩作響,燭火也跟著左搖右晃起來。

  後面,這風越刮越大,以至于窗外的枇杷樹也跟著左右搖擺,像是在張牙舞爪一般。

  屋內,闆磚、榔頭、剪刀、枕頭、紅繩、菜刀、硯台全部跟著季缺周身旋轉,或快或慢。

  時間如流水,季缺沉浸在領悟中完全不自知,直至誰家公雞半夜三更打了個鳴,他才如夢初醒。

  圍繞他的闆磚、榔頭、剪刀、菜刀、紅繩等事物跟著輕飄飄落在了地上,以他爲中心形成了一個太極圖案。

  這感覺很是玄妙。

  季缺站在那裏,一時覺得自己是一根柱子,頂天立地,一時又覺得自己是饅頭,又白又軟
  一段時間後,他消化完畢,喃喃說道:“練成了,怎麼體內還多了一股氣。”

  他隱隱覺得,體內有一股氣勁在流動,這是以往沒有的感受。

  [姓名:季缺

  年齡:17
  實力:強于常人(大概)

  技能:水陸雙棲遊泳(精通),跑步(熟練),烤肉(熟練),極意·太極拳(大成)
  悟性積攢值:尚未開啓。]
  看著這面闆,季缺確定了這悟性果然攢得越久效果越強。

  這積攢了近九個月的悟性,讓太極拳徑直到了大成級別不說,還多了“極意”前綴。

  初學、熟練、精通、大成、宗師,這是面闆對技能層次的分級。

  至于實力一欄中的“強于常人(大概)”,季缺猜測應該是他對相關知識了解不足,以至于系統采樣樣本匱乏,隻能得出這般模糊的結論。

  如果後面他見識多了,系統應該會給予一個相對準確的評定。

  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是太少了點。

  此時已到了三更天,打完拳的季缺非但沒有感到絲毫疲憊,反而有一種神采奕奕被滋養的感覺。

  這新領悟到的“極意·太極拳”很養生不說,還和他想象中的太極拳有一點點差異。

  這一點點差異,其實就是他最期待的驚喜,就像當初他領悟遊泳時,發現在地上也能如魚得水一樣。

  季缺還來不及嘗試這新的驚喜,就有一段呢喃般的誦念聲從屋外傳來。

  仿佛有人在你耳邊喃喃私語。

  風蓮教來了。

  那誦念聲明明隔著一段距離,又被院牆、屋舍阻隔,卻給人一種近在耳前的感覺。

  它帶著一種古怪的韻律,就像是一種很美妙的呼吸節拍,讓人忍不住想要加入。

  這時,那種想跟上他們的沖動又出現了。

  不過這一次,季缺很快抑制住了這股沖動,恢複成了賢者狀態。

  他體內的那股真氣自發的流動著,帶動著四周的微塵,在他四周形成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太極圖案。

  很顯然,是這股真氣讓他保持了靈台的清明。

  對于這種想加入風蓮教的可怕沖動,季缺其實想過多種方案對抗,比如咬破舌尖、拿剪刀紮自己、拿榔頭砸手指.
  總之,大體是用疼痛讓自己保持理智。

  而“極意·太極拳”這種自帶的、天然無副作用的對抗方式,明顯要高級許多。

  剛領悟到的“太極拳”就能派上用場,這無疑證明了他今日的選擇很正確。

  因爲如果沒有這太極拳,他真的不能保證自己今晚能不能扛住這誘惑。

  “悟性已用掉,暫時不會輕易踩到屎,或卷入危險的事件中了吧?”

  季缺這般想道。

  有了太極真氣的護持,他第一次可以冷靜的看待外面風蓮教的傳教行爲。

  以往那誘人的誦經聲,如今在他耳中平平無奇,不再誘惑得讓人欲仙欲死。

  這時,外面陸續響起了開門聲、大叫聲,以及喝罵聲。

  很顯然,是巷子裏又有人被蠱惑,加入了風蓮教。

  季缺推開了窗戶。

  院牆外那高高灑起的黃紙,看起來如枯葉一般。

  這時,那邪門的誦經聲和他隻有一牆之隔,很快把街巷的吵鬧聲淹沒。

  季缺忍不住生出了厭惡的情緒。

  他總感覺這條巷子的生機又被抽走了一部分。

  今晚離去的人,又有多少會回來,回來時會不會變得和大姨母一樣?
  風蓮教的傳教聲漸漸遠去,夜色中的魚花巷又恢複了安靜,偶爾會傳來哭泣的聲音,很是明顯。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49 PM

第5章 你這叛徒!

  清晨,季缺聞雞起床。

  他書院成績雖不理想,可一直是個從不遲到早退的好學子,除非遇到意外.
  街巷的盡頭,一個豆腐腦兒攤正在冒著蒸騰熱氣。

  隻是和以往相比,今早的生意有些冷清。

  季缺坐了下來,說道:“老闆,一碗甜豆腐腦兒。”

  一個中年漢子一聽這聲音,面色忍不住緊張起來,說道:“是小季啊,馬上就來。”

  這時,又有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老闆,一碗鹹豆腐腦兒。”

  一個睡眼惺忪的青衣書生打著哈欠,坐在了他旁邊,親切道:“阿季,昨晚你是在和誰講道理嗎?吵了半晚上。”

  季缺答道:“我姨母。”

  “你姨母又回來了?”

  “嗯,後面她又走了,說是理解了我的難處,不再想要我的房子了。”

  “看來你姨母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不講道理。”

  季缺點了點頭,說道:“對,我也是剛發現。”

  青衣書生名叫“唐衣”,長得很漂亮。

  是的,漂亮。

  他五官清秀,一雙桃花眼,笑起來彎彎的,像是月牙,能勾住人的心。

  季缺見到唐衣的第一眼,一度以爲對方是女扮男裝。

  可是後來,對方那一馬平川的胸口,真實靈活的喉結,證明了他的猜測是錯的。

  季缺很失望。

  長這麼漂亮,卻是男孩子,還不穿裙子,真是可惜。

  唐衣是一年前搬來的,既是季缺的鄰居,又是書院同窗,還是好友。

  要知道一年前,季缺可是有不少好友的,經常一起吃喝尋樂。

  可是自從和他走在一起,經常莫名其妙遇到偷竊、打劫、擄人、縱馬傷人,甚至連出去踏青都能遇到老虎這些事件後,他身邊的好友一下子少了許多。

  準確的都說,自從那次踏青遇到老虎後,他身邊就唐衣這一個好友了。

  季缺覺得,唐衣之所以敢當他的好友,是因爲有一種特質。

  跑得快。

  每次遇到事,這人明明前一秒還在和伱並肩而行,有說有笑,結果一眨眼就不見人了。

  每次事件結束後,他又回來了,手上拿著吃的喝的,像是剛去看了一場戲一樣。

  當然,兩人能成爲朋友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書院成績都不理想。

  書院裏老先生經常被兩人氣得跳腳,一個不知道怎麼了,讀書一下子就不行了,怎麼教怎麼不會,而且還有越來越不會的趨勢,而另一個則是純粹的懶,懶得出奇。

  唐衣最懶的時候,季缺親眼看見一個醋瓶子倒在他面前,他爲了打盹睡覺,都沒去扶一下。

  不管是在哪個世界,差生和差生總是有共同語言的,特別是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這種“臥龍鳳雛”。

  不過季缺反複強調過,他和唐衣這丫不一樣,他至少學習態度是沒有問題的,就是單純的不會。

  咚咚兩聲,攤位老闆麻利放下兩碗豆腐腦兒,迅速離開了那裏,來到了攤位後面,一臉緊張。

  季缺這小子每次來他這裏吃東西,他都挺緊張。

  季缺一臉淡然。

  這小半年裏,他經常來這豆腐腦兒攤位吃東西,不過遇到過幾起小意外而已。

  分別是街坊鄰居吵架,把肚兜、剪刀、菜刀、夜壺扔了出來,差點砸到他罷了。

  最驚險的一次應該是菜刀砍在了他後腦勺上,萬幸那刀有點鈍,隻砍進了肉裏一公分。

  這都是小風浪,可是在豆腐腦兒攤老闆那卻是要命的大事。

  當時他就站在季缺旁邊,熱情的介紹豆腐腦兒中新加了桂花,味道很不錯,讓對方嘗嘗鮮,結果一把菜刀忽然砍在了季缺腦袋上,差點把他嚇死。

  季缺當時也挺郁悶的,要不是老闆一準說這新口味多好吃,他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以他的反應速度,恐怕也不會受傷。

  唐衣吃著鹹豆腐腦兒,問道:“張老闆,今天人怎麼這麼少?”

  張老闆也是郁悶,一臉擔憂道:“昨晚又有好些個人信教,這巷子攏共才多少戶人家,這以後生意可怎麼做啊?”

  唐衣趕緊說道:“張老闆你可別去信啊,這地界就你豆腐腦兒好吃。”

  張老闆一臉晦氣道:“誰沒事想去信那些啊。最慘的是小王,他前天說自己有些忍不住,想要跟著風蓮教去過神仙日子,于是讓婆娘把他綁在床上,以免被迷了心竅。

  誰曾想,他昨晚被綁著了沒去,結果卻眼睜睜的看著婆娘去了
  今早還哭嚎著要去報官,我估摸著沒戲,衙門裏的大爺說了,自己跟著去的,和他們有什麼關系?”

  季缺忍不住問道:“那這些跟著風蓮教走的人,到底去了哪裏?”

  “說是去外面傳道了,結果一點音訊都沒有,不過也有回來的,結果一家人全信了教,留下一間空屋子,也是邪門。或許,那風蓮教真如傳說中一樣,能讓被選中的信徒都過上神仙日子?”

  說著,老闆又端了兩碗豆腐腦兒過來,感歎道:“今早這豆腐腦兒是賣不完了,送兩位主顧了。”

  “唉,也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據說外面更亂。”

  季缺的感覺是對的,以前挺有煙火氣的魚花巷如今蕭條了不少,除了風蓮教傳教帶走了人外,還因爲有人搬走了。

  風蓮教每次傳教都會帶走人,總數不算多,隻能說造成了一定範圍的恐慌。

  其中不乏有人認爲,被風蓮教選中說不定真有天大的好處,還躍躍欲試的。

  而昨晚的經曆告訴季缺,風蓮教不是什麼好東西。

  姨母不過跟著去了幾天,就變得比生前還可怕。

  總之,桑水縣裏的普通百姓隻能這般有一天過一天,並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對于他們來說,一次倒黴事件恐怕就是滅頂之災。

  不是誰都能像季缺一樣,在黴運纏身中浮浮沉沉,還因此賺了錢.
  沒辦法,衙門都不管的事,他暫時也沒有什麼頭緒。

  今天,悟性用掉的季缺確實沒有太倒黴,一路上沒有踩屎就來到了書院裏,一時很不適應。

  下午交上課業的時候,老先生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說道:“季缺,你這該不會是抄的吧?”

  季缺回答道:“先生,今天的課業要抄很難吧?”

  是的,今天的課業內容是策論,相當于現代世界的作文,是不是抄別人的很容易被發現。

  暫時恢複悟性的季缺現學現用,交上了不算太滿意的答卷,結果竟惹得老先生一陣癡狂。

  “好,甚好!”老先生看著季缺,一臉激動的誇贊道。

  看那表情,跟老來得子一樣。

  學堂裏的氛圍一時有些怪異,同窗們看著季缺,有些不習慣他被誇這件事。

  要知道最近大半年,他們一度覺得這位最爲古道熱腸的老先生想要把季缺掐死。

  其實季缺也有些意外先生的反應。

  不過他很快想通了,一個人如果一直考100分,得第一名,次數多了大家也就習慣了,而一個人如果一直考20分,有一天忽然憑本事考了個80分,那就很容易成爲焦點。

  其中最受震撼的是唐衣。

  他一邊拿著隻寫了“這個不怎會。”五個字的課業被老先生狂批,一邊一臉錯愕的看著季缺,臉上像是寫滿了一句話——“你丫今天吃錯藥了?”。

  他覺得季缺背叛了他們的友誼。

  對于久違的當了一下“優等生”這種事,季缺感覺良好。

  特別是看到唐衣臉上的表情時,心情更是愉悅。

  都說了老子和你不一樣,學習態度沒有問題。

  當天放學後,季缺沒有急著回家,而是鑽進了一處小樹林裏.
  他需要驗證一下“極意·太極拳”的驚喜,在家裏有點施展不開。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50 PM

第6章 就是想搞事

  城郊有一片竹林,鮮有人問津。

  這時,竹林裏,風聲呼呼作響。

  隻見林中的一塊空地上,季缺正在打拳。

  他的拳法看似溫柔如水,實則又帶著一股巧勁,連綿不絕的,四周的空氣都跟著拳勁如水般流動起來。

  一串碎石連著樹葉圍著他身體旋轉,仿佛被無形的手抓住一般,怎麼也落不下來。

  下一刻,季缺雙肩一扭,手臂猛然發力。

  砰的一聲炸響,周身的落葉連著碎石炸裂,紛紛落在地上。

  這就是昨夜領悟到的“極意·太極拳”的第一個驚喜,本來以柔克剛的太極拳,在他手中卻有剛猛的一面,柔之蓄力後的最後那一下,跟小火藥桶爆炸一樣。

  季缺看著這一地碎末,一時有點膨脹。

  如果說之前他能靠著闆磚拍翻五個、十個麻匪,那如今他感覺自己能打五十個。

  不,格局小了,一百個!

  緊接著,膨脹的季缺又拿出一把尖刀,對著自己肚皮就是一捅。

  這一捅又兇又快,跟自己有仇似的。

  結果當銳利的刀尖紮在身上的瞬間,季缺整個人忽然往上一飄,跟一張紙一樣。

  刀鋒貼身滑過,捅在了空處,而他的身體則如紙片般在空中一個翻飛,重新落下地來。

  這畫面很不科學,卻偏偏完成了。

  這便是“極意·太極拳(大成)”中的第二個驚喜,也是最大的驚喜。

  消力。

  靠著體內那股玄妙氣勁的運轉,季缺能達到類似“消力”的效果。

  之後,季缺又瘋狂自我傷害,比如把尖刀固定在地上,飛身撞上去,用磚頭砸自己後腦勺,甚至用之前薅到的弩箭射自己.
  全部一一化解。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認爲季缺瘋了,或者他自己瘋了。

  因爲這一直努力自我摧殘,卻一直沒有成功的畫面實在是太過魔幻。

  “太極消力”無疑是一種極其高明的防禦手段,季缺一時竟試探不出它的極限在哪裏。

  如果使用得當,他再遇到被人用菜刀砍中後腦勺的狀況,整個人應該會如一張紙般飄出去,而不是全靠頭鐵硬抗了。

  季缺估摸了一下,以他如今體內真氣的強度,大概能一連動用十次消力技巧。

  也就是說,他在短時間內可以變成十次紙片人來抵消攻擊,時間拉長的話,次數可以更多。

  每日肌肉鍛煉,撒石灰,掄磚,遊泳逃生術,真氣,剛柔兼備太極拳,消力防禦.
  季缺發現,本來隻擅長肉身搏鬥、遊泳逃逸的他,已有了六邊形戰士的雛形。

  實在是太強啦!

  一時間,他對自己的未來又多了幾分信心。

  三天後,享受了三天正常生活,被老先生誇贊了三天的季缺,忽然感到了無盡的空虛。

  他竟然有些難以忍受這沒有踩狗屎、天外飛物、被人又偷又搶打悶棍的生活。

  實在是太無聊了。

  關鍵是,沒銀子賺,坐吃山空。

  于是,季缺再次開啓了悟性積攢模式,結果當天回家路上,就踩到了狗屎。

  “shit!”

  他一邊刮著鞋底的狗屎,一邊回到了魚花巷裏。

  街巷裏,一副冷清的模樣。

  一個女童和一個男童蹲在屋門口玩耍,妹妹問起了哥哥,說道:“哥,你說爹爹怎麼幾天沒回家了呀。”

  哥哥用袖子擦了擦鼻涕,說道:“我問過娘,娘不說,我猜爹爹不會回來了。”

  “你騙人,不會的,爹爹說過要給我買糖葫蘆呢。”

  屋子裏,一個正在洗衣服的婦人聽見兩小孩兒的對話,偷偷抹著眼淚。

  這隻是魚花巷的一個縮影。

  以前的魚花巷不是這樣的。

  要知道在兩月前,這裏街坊鄰居互相打著招呼,每個人爲生活奔波忙碌著,和院牆上的迎春花一樣生機勃勃。

  可後來,全變了,變得和地上的黃紙一樣清冷。

  季缺心頭生出了一點不痛快的感覺。

  之後,他回到了家門口,這時唐衣也剛回來。

  隻是今天這位好友明顯心情不佳,看著他開門,招呼也不打,哼了一聲,就徑直進了屋。

  哦,還在爲自己當了幾天“優等生”生氣啊。

  這人啊,長得漂亮了,怎麼脾氣有時候也和女孩子一樣小肚雞腸起來。

  季缺回到家裏,想著昨日的剩飯,打算吃點蛋炒飯。

  可是他很快發現,放在家裏的雞蛋不知什麼時候臭了。

  臭不可聞!

  他趕緊把雞蛋掛在了後院裏,想全部扔掉,又有些舍不得。

  畢竟這一筐雞蛋,挺貴的。

  這一下,季缺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

  真倒黴。

  季缺坐在枇杷樹下,看著外面冷清的街巷,心頭不痛快的感覺越發明顯。

  這種感覺挺怪異。

  不過雞蛋臭了而已,用得著這麼不高興?
  要知道他最倒黴的時候,被人砍了幾刀躺在床上,銀子丟了、賞金延期,順便那天雞蛋也臭了,也沒這麼不高興過。

  這時,一張黃紙被風吹起,翻飛著,落在了他身前。

  季缺撿起了那枚黃紙,反應過來。

  他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不高興了。

  風蓮教還在,他怎麼高興得起來?
  他想起了那哥哥和妹妹的對話,想起了那位抹眼淚的女街坊,以及自己的遭遇。

  不管是夜晚那誘惑的誦經聲,亦或是那晚忽然回來的姨母,都代表著風蓮教想害他。

  如果不是他能扛,恐怕已遭了毒手。

  面對這樣一個想害他的大禍害,他竟然沒有計劃殺掉對方全家?
  這簡直是態度問題!

  態度問題,就是大問題,怎麼可能痛快。

  這兩年,面對黴運纏身的問題,季缺的態度和手段一向簡單明了,小黴運盡量不放在心上,大黴運得直接斬斷,不能讓它有卷土重來的機會,並嘗試化黴爲寶。

  比如有人想要搶劫他,他反手一套石灰、闆磚、紅繩套餐打殘對手,撿走對方身上的值錢事物後,再送去官府賺賞金。

  比如那非要追著他跑的老虎,被他一腳踹下山崖摔死後,他花大力氣帶回了虎骨泡酒,吃了半月烤老虎肉,還扒了虎皮做了三條虎皮裙禦寒,並送了唐衣一條,加深蹭飯情誼。

  這就是他能在黴運中浮浮沉沉,並賺到銀子的奧秘。

  面對敵人,絕不手軟,這就是他的原則,而這次風蓮教都跳臉了,他竟然違背了這原則。

  這簡直不是他。

  于是季缺很快確定了新的目標,那就是搞死風蓮教,並從這萬惡的教派中,賺點去天仁城的盤纏。

  天仁城什麼都貴,沒銀子怎麼行?
  想到這裏,季缺念頭一下子通達了,高興了不少。

  說來說去,他不過就是想靠著勤勞的雙手雙腳賺點銀子,並看有沒有機會殺掉風蓮教全家出出氣而已,沒多大心思。

  聞著隔壁飄來的肉香,念頭通達的季缺二話不說,翻牆蹭飯去了。

  “阿唐,舍得親自下廚弄飯了啊。”

  “怎麼,被先生贊不絕口的季大才子也會蹭飯啊?”

  “我帶了虎骨酒來,怎麼算蹭?”

  “怎麼又是那種喝了讓人睡不好覺的酒?那飯你來做,這兩天看到伱我就生氣,忽然不想動了。”

  于是隔壁院子裏,很快出現了蹭飯的季缺在廚房裏忙活,被蹭的唐衣卻躺在藤椅上打盹的場景。

  季缺一邊翻炒著菜,一邊郁悶道:“爲什麼遇到這家夥,幹活的老是我呢?”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08 PM

第7章 來了
  
  黃昏,桂花茶樓。

  山蘭縣的縣令大人一身素衣,急匆匆的趕到了一間雅間裏,顯得十分低調。

  如果不是他鬥笠下那一張正直的國字臉太過明顯,恐怕沒人會聯想到他就是城中的縣尊大人。

  他來到雅間後,給對面的男子畢恭畢敬行了個禮,說道:“教使大人。”

  他的對面,坐著一個短衫男子。

  男子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樣子,像是剛在農田裏幹了活,被人臨時叫到了這裏。

  可是縣令大人面對這樣一個男子,卻沒有絲毫架子,甚至頗爲惶恐。

  他起身給對方斟上了茶,問道:“教使,請問神教何時離開本縣?我怕拖得久了,惹得上頭注意。”

  那老實巴交的男子喝著茶,脫掉了鞋子,說道:“怎麼,縣尊大人是想趕我們離開嗎?”

  縣令大人一時如臨大敵,說道:“教使大人何出此言?”

  其實桑水縣的縣令大人本沒有這好說話的,風蓮教在夜裏傳教的消息剛傳到他耳裏時,他第一反應就是派人去查,去嘗試阻止。

  結果第二天,他收到了一封信,嚇得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緣于信裏隻有一句話——“縣尊大人,你也不想自己是山頭麻匪的事被監察司知道吧?”。

  這是桑水縣縣令最大的秘密,他本是山頭一夥麻匪的頭兒,因爲截殺了赴任的縣令,所以生出了李代桃僵的想法。

  他以爲這山高皇帝遠,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誰曾想
  老實男子老實笑道:“縣尊大人,不要心急。放心,隻有一次了,這一次結束,風蓮神女將去下一個地方拯救百姓于水火,讓他們登往盛世仙境。

  到時,你就繼續好好做你這很有前途的縣尊大人吧。”

  說著,他用剛扣了腳趾的手拍了拍縣令的肩膀。

  縣令沒有躲開,認真說道:“多謝,多謝。”

  在離開的時候,這位桑水縣新上任兩年的縣令眼中透著一股郁悶。

  娘的,這縣令當得,還沒有做麻匪的時候暢快。

  茶室裏,摳著腳趾的神使大人拍了拍手,說道:“兩位供奉,這次神女要帶走的人比以往都多,二位擔待著點?我記得,上次就少了兩人。”

  這時,一男一女兩個長袍人走了出來。

  男子眼睛發亮,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燒,有些嚇人。

  而女子則面戴黑色輕紗,給人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和面前這位老實巴交的神使相比,他們才更像高手,所以兩人的眼中並沒有多少敬意。

  結果這時,那神使的衣衫忽然一動,胸膛處浮現出了兩張人臉。

  這時,左側的人臉低沉說道:“聽清楚了嗎?”

  兩位供奉渾身一抖,緊張道:“是。”

  人臉消失,神使又恢複成了老實巴交的樣子。

  他拍了拍那位女供奉的肩膀,揉了揉,說道:“麻煩二位了。”

  季缺是一個行動力很強的人,說要搞風蓮教就要搞。

  很快的,他以“大姨母丟了。”的名義,開始打探風蓮教的消息。

  可他發現,這個教派行蹤詭秘,夜裏在城裏傳教,天亮前又出城消失不見,跟鬼魅一般。

  桑水縣外除了部分農田外,皆是荒草地和郁郁蔥蔥的深林,即便晚上傳教的教衆不少,可出城之後,依舊很難找尋到蹤跡。

  想要找風蓮教的人是有的,畢竟好些人家的家人信教未歸,免不了打聽,可都沒有多少收獲。

  季缺如果花心思,自然能查到蛛絲馬跡,畢竟夜裏傳教教衆上百,大概都不會飛。

  可他不想費這力氣,風蓮教除非跑路了,不然遲早會回來傳教,他隻要守株待兔就好。

  下午,季缺去了一次西市,又收集了十來隻臭雞蛋。

  菜場裏的人,還第一次見有人專門收臭雞蛋的,不臭不給錢。

  路上,季缺提著一籃臭雞蛋,屏氣凝神。

  他憋氣技術本就一流,再加上太極真氣加持,憋氣時間更長,避免了被熏。

  路上,應該是黴運發作了,一個扒手想要來摸他錢袋,結果剛靠近沒多久就“哇”的一聲大吐起來。

  季缺回頭,支吾道:“這點臭都忍不了,還想當三隻手?不會吧,不會吧,三隻手的門檻什麼時候這麼低了?”

  那扒手本就啥都沒撈著,被臭得嘔吐不說,還被人嘲諷,氣得哇哇大叫。

  這些年,不少賊和匪都是一念之別,賊偷不到,或者被發現後,一個惱羞成怒就會變成打劫行兇。

  “臭雜.”

  結果那毛賊剛要叫罵發飆,季缺就靠了過去,毛賊隻感覺一股劇烈臭氣撲鼻而來,再次哇哇大吐起來。

  他攀爬著想要離季缺遠點,可季缺一直如附骨之疽般跟著他。

  “求求伱。”

  “別,別過來。”

  “哇!!!”

  “我錯了。”

  “哇!!!”

  一番折騰之後,扒手躺在路上,口吐白沫,已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季缺見狀,感歎道:“這臭雞蛋還真貨真價實。”

  一路上,他如瘟神附體,周圍的人紛紛避之不及,周身三丈內不見人影。

  回到家裏,季缺徑直把臭雞蛋掛在了後院的角落裏,和之前的臭雞蛋湊在了一起。

  之後,他來到前院,才放開呼吸起來。

  結果一陣衣衫上殘留的氣味飄來,他都有些受不了。

  這東西殺傷力驚人,就是不知道風蓮教的人頂不頂得住。

  夜晚,夜色深沉如水。

  桑水縣一片靜謐,隻偶爾有人家燃著燭火,傳來竊竊私語的說話聲。

  城西的城門無聲打開,守衛雙眼迷茫的站在那裏,沒有任何神采。

  一支百來人的隊伍緩緩走過街道,黃紙灑落的時候,誦讀聲便如潮水般在街巷裏回蕩開來。

  季缺沒有睡覺,正在做指臥撐。

  身體肌肉的鍛煉,同時也會帶動體內真氣流轉,有一種相輔相成的感覺。

  這兩晚他都沒有很早睡覺,因爲以風蓮教“做一休六”的傳教規律,是該來了。

  “來了?”

  一股若有若無的誦經聲從夜色中飄來,連四周的蟲鳴聲一下子都消失了。

  這確實是風蓮教傳教時才有的現象。

  季缺沒有任何猶豫,屏氣提起那筐臭雞蛋,身體貼著地,如一隻遊魚般遊到了魚花巷裏。

  魚花巷裏有一棵楓樹,枝繁葉茂的。

  季缺貼著樹幹往上遊去,很快隱匿在了樹上,身形如鬼魅一般。

  “唉,我怎麼感覺自己有做賊的潛質?”

  季缺窩在樹上,自我吐槽道。

  月色如霜,灑在地面。

  那支灑著黃紙的隊伍,離這裏隻剩下了百步之遙。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09 PM

第8章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奇可多,薩摩耶,般若般若薩摩耶,奇可多般若薩摩耶.”

  手提臭雞蛋坐在樹枝上的季缺,第一次聽清楚這風蓮教傳教時的咒語。

  隻見街巷裏,風蓮教教衆個個身穿黑袍,一邊誦念著經文,一邊灑下黃紙,污染環境。

  他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臉色蒼白,看起來跟一具具行屍走肉一樣。

  隊伍的中間,一架黑色的輦車被四個幹瘦的教衆拉著。

  那輦車又厚又大,看起來如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而那拉車的教衆卻是又瘦又高,跟竹竿一樣。

  拉車的纖繩陷入他們的血肉裏,季缺總有一種那有力的纖繩會把他們身體扯斷的錯覺。

  這黑色的隊伍後面,有穿著各色衣服的人跟著,亦步亦趨,自然是這次風蓮教新蠱惑到的百姓了。

  季缺大概數了一下,已然有近百個百姓中了招。

  風蓮教這一次胃口這麼大?

  他記得,以往風蓮教一晚上總共就帶走幾十個人,而這次才剛到魚花巷,就這般光景了。

  肉耳可聽的,這次傳教聲也要比以往大上不少。

  老實說,今晚要對風蓮教下手,季缺還是有點緊張的。

  畢竟風蓮教比較邪性。

  但他也隻是緊張而已。

  更多的,是心跳加速、興奮,就像他第一次用闆磚拍翻了一個地痞時一樣。

  男人天生就有冒險和暴力的基因,季缺也一樣。

  黴運纏身的他甚至已經習慣了那種刺激,不然就會産生一種病態的空虛。

  如今,刺激來了!

  哐哐
  魚花巷的街坊鄰居陸續開了門,季缺一眼就看見了豆腐攤的張老闆,沒想到對方竟是巷子中最先淪陷的。

  這明早還要吃甜豆腐腦兒呢。

  季缺手一甩,一隻臭雞蛋就唰的一聲飛下,砸在了張老闆脖子上,綻放開來。

  本來失魂落魄的張老闆猛然驚醒,隻感覺一股惡臭往鼻孔裏鑽,忍不住想吐。

  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一邊捂著嘴巴,一邊狂沖回了屋子裏。

  風蓮教的隊伍繼續前進著,教衆們如行屍走肉,根本沒注意到這點波瀾。

  就在季缺準備繼續扔臭雞蛋時,一陣木魚聲突兀的響起。

  這木魚聲穿透了這風蓮教的誦經聲,很是清晰,以至于整個風蓮教隊伍都發生了停滯。

  一些百姓木然的站在那裏,眼神依舊混沌,卻沒有繼續跟上。

  有高手?
  季缺順著木魚聲望去,發現昏暗的魚花巷裏多了一盞“燈泡”。

  月色下,一個光頭老和尚一邊敲打著木魚,一邊誦念著經文,走了過來。

  他一身白僧袍,配上那飄蕩的白胡須,一看就是高手。

  這時,輦車裏傳來了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和尚,爲何擋我們的道?”。

  老和尚繼續敲著木魚,說道:“貴教已帶走了太多無辜百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輦車內的聲音再次飄來——“你這把老骨頭,能擋得住?”。

  老和尚捋了捋胡須,身上衣衫一震,露出了肩頭上碩大的獨眼青龍,回應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一刻,季缺感覺穩了。

  這和尚無論是胸懷、氣質、談吐,甚至是紋身和出場方式都是高僧的標準配置。

  下一刻,車輦的黑蓮被掀開,露出了一男一女兩個身影。

  這是季缺第一次有機會觀摩高手打架,不由得格外專注。

  他一直對自身的實力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隻能通過不斷的倒黴,不斷證明他在這桑水縣一帶很耐打,也挺能打,但隻局限在麻匪、強人之間。

  至于縣中少有幾個有點名號的武道高手,他去求證過,比如七十五歲的“老譚腿”譚大爺,七十八的“猴桃拳”李老爺子,基本都不是他的對手。

  而如今有太極拳加持的他,功力更上一層樓,那就更摸不準了。

  有了這次觀摩,他大概可以摸到一點自己和風蓮教的底,進而確定作戰方針。

  風蓮教必須死,是被他用遊擊戰打暗槍逐步耗死,還是被他莽死,就看對方的本事了。

  當然,這風蓮教很有可能今晚就會被老和尚直接撂翻。

  因爲季缺從未見過如此威猛的和尚,特別是加上肩頭上的那條栩栩如生的青龍,有一種法海轉世的感覺。

  “奇可多,薩摩耶,般若般若薩摩耶,奇可多般若薩摩耶.”

  輦車上,風蓮教的兩位黑袍人同時發聲。

  這聲音猶若悶雷,不知比之前傳教時強了多少倍,一下子就把和尚的木魚聲生生壓下。

  本來已不動的百姓和教衆身子一抖,徑直跟了上去,臉上甚至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這個時候,附近幾條街巷不斷有百姓打開房門,行屍走肉般往這邊走來。

  大和尚一聲大喝,木魚敲得更響,佛音跟著變大。

  可他這一大,那兩黑袍人的聲音就更厚實,竟有佛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感覺。

  不過季缺一點都不慌,這高僧不知還有多少後手。

  結果就在這時,老和尚忽然哇的噴出一口鮮血,一擡頭,竟七竅流血起來。

  季缺嚇了一跳,暗道:“不會吧?”

  和尚的忽然拉胯是季缺沒有料到的。

  這看起來深不可測的老和尚貌似真的沒有後手,這時已半跪在地,捂著胸口,像是在垂死掙紮了。

  季缺知道,不能再等了。

  再等這和尚真要入地獄了。

  沒有任何猶豫,籃子裏的兩隻臭雞蛋飛出,滑出了兩條輕靈的弧線,啪啪兩聲砸進了車輦上兩個正在誦咒的黑袍人嘴裏。

  詭異的魔音轉而含糊不清,緊接著戛然而止。

  “什麼東西!”

  “好臭!”

  “臭和尚,玩陰的!”

  緊接著,就是兩聲劇烈的嘔吐聲。

  老和尚見狀,趕緊擦掉了血淚,瘋狂敲擊起木魚來。

  于是本來一臉猙獰的百姓又恢複了些許清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風,風蓮教?快跑!”

  有反應快的,發現竟然在風蓮教的隊伍中,趕緊連滾帶爬的往回跑去。

  車輦上的兩個風蓮教高手也是了得,隻見他們一運勁,一口將旁邊溝渠裏的水吸入嘴中,一聲大喝後,將水噴射出而出,跟個水槍一樣。

  下一刻,魔音又起。

  “奇可多,薩摩耶,般若般若薩摩耶,奇可多般若薩摩耶.”

  本來逃到一半的百姓轉瞬一抖,又行屍走肉般的走了過來。

  季缺毫不猶豫,又擲出了兩枚臭雞蛋,然後又是哢嚓兩聲臭雞蛋碎在嘴裏的聲響,魔音再次戛然而止。

  本來一臉木訥的百姓又恢複了些許清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風,風蓮教?快跑!”

  有反應快的,發現竟然在風蓮教的隊伍中,連滾帶爬的往家跑去。

  “哇!”

  左側的風蓮教的高手嘔吐著,一掌將和尚連著木魚拍飛出去後,一邊瘋狂吸水漱口,一邊看向了身後的楓樹,叫道:“還有高手!”

  幾乎同一時間,兩個黑袍人一邊吸水漱口,一邊往季缺所在的楓樹奔來,快若閃電!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0 PM

第9章 這怎麼可能是太極拳!

  接連兩次被人偷偷喂了臭雞蛋,風蓮教的兩位供奉自然不是傻子,一下子就鎖定了季缺的所在。

  這兩供奉一男一女,一個姓馬,一個姓芸,是一對道侶,早就心意相通。

  兩人沒有任何遲疑,在接近楓樹的時候,同時往上一躍,身若驚鴻。

  他們目的隻有一個,把樹上陰人的家夥先弄下來弄死!

  雞蛋太臭了!
  “無恥小賊,下..”

  馬供奉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感到身體一沉,自己本來騰空的身體落下地來。

  同時落下地來的,還有一個青衣書生。

  那青衣書生蒙著面,露在外面的眉眼依稀可見年輕的朝氣。

  此刻,他雙手分別攀在馬供奉和雲供奉的肩頭,看起來就像是一起剛喝了酒的好兄弟。

  同樣感到懵逼的還有芸供奉。

  她沒有料到,對方不退反進,反而把他們帶了下來。

  不過她和馬供奉再怎麼說也是身經百戰的高手,隨即收攏心神,互相使了個眼色。

  幾乎同一時間,兩人一左一右,踢向了季缺雙腿。

  季缺仿佛早已預料到了他們的動作,攀著兩人肩膀一個空翻,躲開這一擊的同時,並灑出了兩簇粉末。

  “生石灰?”

  石灰入眼,兩供奉雖驚不亂,一式鴛鴦膝撞,徑直襲向了季缺的腹部。

  季缺雙手一沉,抵住兩記兇猛的膝撞,和兩人分開。

  兩供奉不愧爲老江湖,生石灰入眼之後,沒有去揉,而是心有靈犀的對著對方眼睛狂吹。

  空氣中多了一股臭雞蛋的味道。

  兩人呼吸本就綿長有力,不到彈指功夫,眼中的生石灰已被吹了幹淨,饒是季缺都感到佩服。

  先是臭雞蛋偷襲,這又是生石灰灑人,馬供奉勃然大怒。

  “小人,受死!”

  他身形高大,以氣力見長,拳頭呼嘯著往季缺身上砸去。

  季缺擡手、抵擋,擡手、抵擋,將那拳頭上的可怕拳勁一一卸掉,兩人交手處的空氣都紛紛扭曲。

  太極拳的以柔克剛在這裏得到了最好的詮釋。

  下一刻,季缺眉眼一跳,緣于另外一個黑袍人已失去了蹤跡。

  “小心!”

  之前被一拳砸翻在地,到現在還沒爬起來的老和尚提醒道。

  牆角下,一處陰影如水般流動了一下,掀開了一角。

  一隻雪白的手從陰影中伸出,與之而來的還有一隻漆黑的金屬筒。

  躲在暗處的芸供奉出手了!
  唰唰唰!
  細密的破空聲在一瞬間響起,圓筒裏攢射出了一串青色的飛針。

  這飛針來得十分突兀,力道又足,季缺又剛好被馬供奉纏上,想要躲閃已來不及。

  于是隻聽見嗤嗤兩聲響,強大的季缺倒下,不,被射飛了!
  是的,在飛針和他體內溢出的真氣相遇的瞬間,他整個人如一張被擊中的紙張,翻滾著飛向了空中。

  面對這樣的一幕,饒是見多識廣的馬、芸兩供奉都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這他娘什麼情況!
  下一刻,本來在空中翻得正high的季缺一個下沉,落在了正一臉錯愕的芸供奉面前。

  芸供奉反應極快,隻愣了一瞬,結實修長的雙腿便猛然發力,如一顆炮彈般飛身而起,想要遠離季缺,結果這一剎那,季缺伸手,哢的一聲揪住了她的耳朵。

  于是一陣凄慘的痛呼聲中,芸供奉那飛射的身姿被生生拽了下來。

  季缺看著這個偷襲自己的女人,身材不錯,前凸後翹,隻是臉不怎麼滴。

  那就無法原諒了!
  啪的一聲,季缺一把將女人腦袋了按在了牆上,一推!
  嘩啦一聲,碎石飛濺,白色的牆壁上多出了一條清晰的血痕。

  臉部脫離牆壁之後,芸供奉心頭大駭,忍著劇痛就地一滾,想要趁機遠離這危險之地,可下一瞬間,她的內心隻剩下了無盡的酸楚。

  因爲她的脖子已被一隻手扣住了。

  季缺按住她的脖子,身形一弓,往前沖去。

  于是乎,女人腦袋頓時如壓路機般碾過了魚花巷的青石闆路,帶起了“克克克!”的聲響。

  “放下她!”

  身形魁梧的馬供奉一躍而下,身形猶若猛虎,一拳砸向了季缺的後頸。

  這一拳拳風咆哮,上面帶著氣勁流動,力道之猛,恐怕一頭大象都得被活活砸死。

  季缺頭也不回,將手中的芸供奉一抄,往後甩去。

  馬供奉隻見自家道侶忽然橫在身前,嚇得隻能生生撤拳,胸口一片煩悶。

  結果這時,他發現自己脖子也被人扣住了。

  于是乎,一台壓路機轉瞬變成了兩台,“克克克克!”的聲音不絕于耳,附近的百姓被徹底驚醒,尖叫著逃離。

  不得不說,這馬、芸兩供奉也是頭鐵,壓碎了十多塊青石闆,把自家教衆撞飛了十幾個,依舊想著如何反擊。

  幾乎同一時間,兩人同時出手,一左一右戳向了季缺的眼睛,手段陰險。

  季缺神情輕松,提起兩人身體一旋。

  本來兩位供奉忽然感到力道一轉,本來夾擊敵人的態勢一下子變成了攻擊彼此。

  兩人慌亂之間隻能快速變招,手指唰唰擊在空處,帶起了破空聲響。

  因爲強行變招,兩人體內氣血翻湧,胸口煩悶無比。

  季缺越是戰鬥,越能發現這“極意·太極拳”的隨心所欲,那是從未有過的美妙體驗,和拿刀自捅、打樹葉的感覺截然不同。

  實在是太爽了。

  兩供奉剛化解完這戳指,來不及喘口氣,一股綿柔的大力已再次襲來。

  他們隻感覺身體被卡住,然後旋轉起來。

  隻見魚花巷內,季缺雙臂“咬”住兩人,旋轉、跳躍,四周的空氣都如水般流動起來。

  哢哢哢哢哢哢!

  馬供奉和芸供奉的身軀旋轉得猶若飛盤,雙腳戳在地面上,碎石和泥土飛舞。

  兩人沒有料到這個忽然冒出來的青衣書生體術這般要命,他們兩個打一個打不過不說,還處處受制,憋屈至極。

  在旋轉跳躍的瞬間,身不由已的馬供奉和芸供奉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一咬牙,心領神會的向對方拍出一掌!
  嘭的一聲悶響,兩掌相撞的剎那,兩人同時找到了借力點,身形一扭,欲借此擺脫季缺的束縛。

  季缺一時竟有些壓不住兩人的大力,不由得詫異道:“這麼想走?”

  他不再強壓,而是順勢往外一甩。

  于是兩供奉身上除開剛剛互拍的大力外,又多了一股旋轉的力量,一下子止不住身形,呼嘯著撞穿了一堵院牆,滾在了一起。

  季缺站在原地,回著氣,腳下是一個由劃痕組成的太極圖案。

  “太極拳?”

  “哇!這怎麼可能是太極拳!”

  馬供奉趴在那裏,一邊吐血,一邊嘴巴漏風道。

  他的門牙少了兩顆,臉上全是血跡,關鍵的是還受了內傷。

  而他親愛的道侶芸供奉則更慘,一張臉磨皮磨得厲害,恐怕連親娘都認不出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叫道:“撤!”

  一男一女一躍而起,想要離開,結果下一刻,他們又重新落回了地上,內心滿是酸楚。

  青衣書生再次攀著他們的肩膀落下,臉上用來蒙面的布條已不見了。

  蒙面人不蒙面了,那是要殺人滅口!
  兩缺牙毀容的供奉大叫著,同時擊向了季缺那張人畜無害的英俊面龐。

  結果這時,一股龍吟虎嘯般的聲音陡然響起,季缺雙肩一抖,一股磅礡無比的大力洶湧而出,貫入了兩位供奉的身體。

  那是“極意·太極拳”柔之蓄力後的極勁。

  這股氣勁又粗又猛,饒是鐵塔般的馬供奉都受不住,更別說芸供奉了。

  兩人身體不受控制的一個盤旋,呼嘯著與對方撞在了一起。

  一陣清晰的骨肉碎裂聲響起,聽得人牙齒發酸。

  至此,馬供奉和芸供奉徹底合二爲一,雙方的距離變成了負數,軟軟倒在一起。

  季缺松手,站在一旁,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兩人厲害,把他汗都弄出來了。

  院子的屋檐下,唐衣正躺在藤椅上,如一件躺著的衣服,靜靜看著這一幕。

  發現季缺看了過來後,他趕緊眼睛一閉,一臉認真道:“哥,我真什麼都沒看見。”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2 PM

第10章 客氣
  “哥,我真什麼都沒看見。”唐衣閉著眼睛說道。

  季缺認真道:“你看見了。”

  “我沒有。”

  “那明天的飯你請,你來做。”

  “如果伱認證我什麼都沒看見,我可以答應。”

  “好,你什麼都沒看見。”

  之後,季缺就拖著兩供奉軟軟的身體回去了,在地上留下一長串血跡。

  馬供奉和芸供奉如今骨頭碎裂,渾身軟趴趴的,不過他們到底也是高手,即便這樣還沒有昏過去。

  幾個呼吸後,馬供奉身軀一震,如遭雷擊。

  緣于他聽見了季缺翻動自己道侶衣袍的聲音,而自己道侶芸供奉喉頭則發出了一陣嗚咽聲響。

  他雖然看不見,一時卻倍感羞辱,心如刀割。

  這就是落敗的下場。

  結果下一刻,隻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季缺一巴掌拍在芸供奉的腦門上,郁悶道:“你能別發出這麼奇怪的聲音嗎?弄得我做了什麼一樣。呦,你這錢藏得還挺深。”。

  季缺在芸供奉的身體上遊移了一陣,終于在大腿位置找到了一隻錢袋。

  錢袋打開的一瞬間,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裏面的金光有點刺眼。

  下一刻,身高馬大的馬供奉也發出了一陣奇怪的聲音,緣于季缺的手在他身上搜索起來。

  又一隻錢袋被摸了出來。

  季缺心情大好。

  今晚沒有白倒黴。

  就在季缺把兩供奉扔在枇杷樹下,準備清點一下自己新“撿”到的錢袋的時候,一個七竅流血的光頭陡然出現在了牆頭。

  “貧僧法號靈玉,敢問高人姓名?”

  “哎哎哎”

  噗通!
  季缺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和尚一個不穩,摔進了外面的溝渠裏。

  衙門的捕快終究還是來了,隻是來得比想象中更晚一些。

  他們本不想來的。

  特別是薛捕頭,被自家大哥縣令反複警告之後,才知道這裏面的水很深。

  他們當初從麻匪變成官,穿上了官袍,也想過給這一城百姓帶來公平。

  可是後來他們發現,這世上本就沒有公平。

  這裏的大族,竟比他們麻煩還要心黑。

  今晚,他們本來的計劃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看不見,風蓮教離開之後,他們隻要把事態壓下來,把地洗得幹淨點,依舊不會動搖他們的根基。

  如今麻煩就麻煩在,風蓮教的人忽然不走了。

  走不動了。

  在失去了兩位供奉主心骨後,整個風蓮教的隊伍就默默杵在那裏。

  教衆們有的忽然昏倒在地,有的則依舊眼神木然的站在那裏,就像是一隻隻失去了引導的提線木偶。

  隨著陸續有百姓清醒過來,嚇得夠嗆,今夜衙門的門都要被敲爛了。

  夜色中,一個婦人死死的盯著一名教衆,忽然沖了過去,抱住了對方,驚叫道:“鐵柱,是你嗎?鐵柱!”

  “阿彌陀佛,老人家保重,這位施主內髒已空,早登極樂了。”

  “不!”婦人抱著這名教衆,嚎啕大哭起來。

  這風蓮教的傳教隊伍中,大多數教衆隻剩下了一副皮囊,腑髒被掏得幹幹淨淨,可謂駭人聽聞。

  這風蓮教的作爲,竟比季缺想象中還要可怕可惡。

  “這風蓮教怎麼搞的,傳個教都能傳出毛病?”

  接到消息的薛捕頭一邊埋怨著,一邊帶人往魚花巷趕來。

  還沒走到巷子,他就想到了一個人。

  因爲那人就住在這條巷子。

  不會又有那家夥吧。

  果不其然,薛捕頭剛到魚花巷沒多久,就看到了季缺正和一個老和尚坐在院子裏,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痛苦的表情。

  這家夥真是在哪兒哪出事啊!

  不過薛捕頭很快被那老和尚吸引去了注意力。

  隻見這老和尚渾身濕漉漉的,從側面看,慈眉善目的,可是肩頭紋著的獨眼青龍卻頗爲嚇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貨。

  如果所料沒錯,風蓮教的隊伍恐怕就是他截下來的。

  薛捕頭神情痛苦。

  這種事最忌諱神仙打架,之後風蓮教報複回來,和尚再報複回去,何時是個頭。

  到時候殃及池魚,恐怕縮頭烏龜都不好當了。

  薛捕頭強行收攏了心神,走了進去,恭敬行禮道:“大師。”

  老和尚一轉頭,薛捕頭渾身一抖,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老和尚之前七竅流的血沒擦幹淨,所以模樣嚇人。

  老和尚看見他,七竅掛血,溫和回禮道:“施主好。”

  薛捕頭穩住狂跳的心髒,問道:“敢問大師,是您出手對付了這邪魔外道?桑水縣懾于這教派多時,敢怒不敢言,多謝大師出手相助。”

  老和尚搖頭,說道:“老身技不如人,敗得徹底,是這位季少俠力挽狂瀾,救了老身的命。”

  “季缺?”

  薛捕頭不由自主看向了這位老熟人,頭皮發麻。

  季缺的手段他自然是知道,你說他靠著石灰、闆磚拍翻幾個他之前的同行他信,可要說他能對付風蓮教的高手,他就不怎麼信了。

  季缺說道:“薛捕頭,大師謙虛了,我隻是幫他打了個下手。”

  老和尚一聽,差點又吐血了,忙道:“季少俠這麼說,當真是折煞老夫了!”

  “客氣,客氣。”

  “不敢,不敢,全是少俠功勞。”

  “哪裏,哪裏,大師可是真正的主力先鋒。”

  “當不起,當不起。”

  聽到兩人在那裏客氣,薛捕頭忍不住産生了異樣的感覺。

  這事和季缺脫不了幹系那是肯定的,可對方能讓老和尚如此客氣和敬重,是他始料未及的。

  此子恐不簡單。

  薛捕頭不是傻子,對季缺的態度一下子變得尊敬起來。

  這時,季缺起身,攀著他肩膀,問道:“捕頭,請教個事。”

  “公子請說。”

  “我和大師這算除魔衛道嗎?”

  薛捕頭看著和尚七竅掛血的樣子,忙道:“肯定的!”

  “那有沒有.賞金?”季缺一臉認真道。

  薛捕頭沉默了一下,支吾道:“照理說應該沒有,因爲衙門裏沒這份懸賞。”

  季缺不由得露出一副失望的樣子。

  結果這時,薛捕頭又接著道:“可在下和縣令大人會盡力向上面申明的,到時候免不了會給公子和大師請賞。”

  季缺一下子握住薛捕頭的手,激動道:“可以申請啊。多謝,多謝!”

  薛捕頭趕緊客氣道:“不用,不用,公子和大師除魔衛道,這是應得的。”

  “那還得麻煩捕頭您。”

  “不麻煩,不麻煩。”

  “麻煩了,麻煩了。”

  “真不麻煩,真不麻煩。”

  兩人客氣了好一陣兒才松了手,薛捕頭總感覺手都要被這小子搖麻了。

  沒要多久,風蓮教如木偶般的教衆們連著車輦全部被帶走了,衙門的捕快們還幫忙洗了地。

  隻是空氣中血腥味尤在。

  這時,季缺看向了後面廚房,問道:“大師,怎麼處置後面那兩個?”

  老和尚擦了擦眼角的血水,說道:“我得問問他們話。”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4 PM

第11章 你就是那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昨夜發生的事情,無疑給季缺的人生帶來了深遠的影響。

  其中最明顯的一件,那就是他第二天清晨沒吃上甜豆腐腦兒。

  因爲他剛走到攤位附近,就聽見有人說:“張老闆,今天這豆腐腦兒怎麼有股臭雞蛋味?”

  張老闆臉都紅了,說道:“怎麼可能!你這人找茬是不是?”

  張老闆也不容易,昨夜差點被風蓮教帶走,又被臭雞蛋臭了半夜,早上依舊要爬起來做生意。

  因爲這生意不做,就吃不飽飯。

  聽到上述說法後,季缺自然打消了去吃豆腐腦兒的想法。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昨夜把風蓮教的隊伍截下來後,他感覺整個巷子的生機恢複了不少。

  至少看見不少人了。

  街坊鄰居們議論紛紛,有的說衙門總算要管他們了,有的說是有高人出手了,風蓮教栽了,以後可以睡安穩覺了,有的則是希望之前跟著去信教的家人能有機會回來
  當然,更多的人是擔憂,擔憂風蓮教還會來。

  賣西瓜的李四誇下海口,說道:“如果讓我知道昨晚出手的高人是誰,我李四請他吃一輩子西瓜,不要錢!”

  “得了吧,哪家高人稀罕吃你西瓜,你當王爺都拿金扁擔種地呢?”

  “難道不是嗎?”

  季缺看著李四的西瓜,欲言又止。

  總不能說我就是那個高人,伱快送我兩個吧。

  不過,他心情大體是不錯的。

  當一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高手感覺不錯,特別是在旁邊聽他們誇贊自己的時候。

  人啊,始終是個社會生物。

  季缺一邊走著,一邊哼著小調,偶爾踩著狗屎也不惱怒,熟練的刮掉後,繼續前行。

  昨夜那一戰後,他也大概知曉了自己的水準。

  靈玉老和尚一直以爲他是哪位高人後裔,亦或是隱世小天驕,躲在這小地方磨練心性,順便扮豬吃虎。

  可惜他真不是。

  後來老和尚才確定,他確實沒有裝,不由得大爲震撼,稱他爲“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其實季缺知道,自己哪是什麼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隻不過是把別人生活睡覺的時間,都用在了倒黴這件事上而已。

  從靈玉老和尚那裏,他也首次知曉了一些有關修行的見聞。

  修行的前四個境界,分別爲一境鍛體、二境采氣、三境真元,以及四境神念境。

  一境鍛體境,修行者的入門境界,靠著功法淬煉身體,季缺之前的俯臥撐、仰臥撐、下蹲三連差不多是同樣的效果,鍛體上階的人,力氣大又抗揍,一打十個尋常漢子沒什麼問題。

  二境采氣境,身體達到一定強度後,修煉“采氣”功法,丹田會逐漸蘊養出一股真氣。

  因爲真氣的存在,修行者的速度和力量都得以提升,飛檐走壁,長途奔襲不再話下,熟練精通者,可吐氣如箭,以一敵百。

  三境真元境,真氣凝練到一定程度的變化,可化作真元,儲于身體。

  這時,身體仿佛一個容器,真元內儲,又可以外放,達到近距離隔空傷人,真元護體的作用。

  四境神念境,修行者動用念力控制真元,讓其附著在器物上,可飛劍殺敵,動用符箓,在常人眼中已是神仙手段。

  這種人在人間已不多,可謂鳳毛麟角,即便在大城大宗裏也是一方人物。

  至于上面的五境本命境、六境搬山境,甚至更上面的陸地神仙境和羽化境,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仙人物,老和尚也隻有數面之緣。

  靈玉老和尚一直以爲季缺是四境神念境,再差也是三境真元境巔峰。

  因爲馬、芸兩位供奉是實打實的三境真元境,馬供奉甚至已逼近了真元境上階的修爲,結果被季缺打得手都還不了。

  特別是季缺那仿佛變成一張紙化解暗器的手段,他聽都沒怎麼聽說過。

  可惜季缺是三境真元境,不,甚至連三境都沒有。

  他能讓體內真氣外溢,可是那根本算不得真元,因爲不夠凝練。

  可以說,他其實是二境采氣境。

  可他就是把兩個三境的人物打得找不到北,打得門牙紛飛。

  季缺不禁困惑道:“爲什麼他們這麼不經打?是不是根基沒打牢實?”

  被兩供奉打得找不到北的老和尚隻能勉強平複心情,說道:“這不是他們的問題。”

  “嗯?”

  “那是你的問題。”

  “我的?”

  “你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境界和天賦自然不能常理來推斷。老身對此不懂,卻大受震撼。”

  這是靈玉老和尚的原話。

  老和尚是北地淺草寺的雲遊僧人,境界本事雖然一般,眼界卻不低。

  他活了這麼多年,四方遊蕩,又是降魔樓的降魔者,自然是見過不少高手的,其中不乏修行聖地的得意門生、天之驕子。

  可是季缺這樣的,他是真的沒見過。

  用通俗的話說,離譜。

  離譜到家了!
  越境殺敵的人有,畢竟南方就有一個很出名的,擅長采氣殺真元,真元斬神念的甯紅魚。

  可那是修行界赫赫有名的年輕天驕,年輕一代的翹楚,基本不在北地活動,而季缺則是老和尚第一次撞見的真人真事。

  他覺得即便是那甯紅魚的越境殺敵也不過如此了,所以認爲給季缺一個“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的評價一點都不爲過。

  靈玉和尚帶著風蓮教的兩個供奉走了,說是要和同道彙合,並提醒他小心點,因爲指頭還在外面。

  根據馬、芸兩供奉交待,他們上面還有一個人,那就是神使“指頭”。

  “指頭”是被風蓮神女相中的神使,被賜予了神力,很可怕。

  馬、芸兩人自稱加入風蓮教不到兩年,他們之所以會爲風蓮教賣命,是因爲這個頗爲神秘的教派確實有兩人渴望的秘法。

  這給境界停滯多年,即便常年不間斷雙修都無濟于事的他們帶來了新的希望。

  而他們開始是不怎麼看得起神使指頭的,因爲對方看起來太過普通,老實巴交得像個種田的,沒有一點高手風範。

  直至有一天,他們想反駁指頭,結果指頭胸膛忽然浮現出了兩張人臉,把他們一下子嚇住了。

  用馬供奉的話說,他在一瞬間感到了巨大的恐懼。

  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老鼠,而胸口浮現人臉的神使指頭則是一條蛇,讓他忍不住畏懼。

  那一刻,他覺得指頭是一尊神祇。

  這種說法很玄妙,同時又透著一股怪異。

  胸口浮現人臉,明明更像是妖魔鬼怪的手段,而馬供奉卻覺得對方是神。

  “這世間會不會真有神?”季缺坐在屋裏,思索道。

  這是他目前無法知道的事情,因爲靈玉老和尚已帶著人走了。

  這個說法一旦出現在腦海,季缺心頭便忍不住生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甚至隱隱有點恐懼。

  因爲他見過了大姨母的可怕變化,也見過了風蓮教教衆的屍骸。

  他們的內腑被掏得幹幹淨淨,像是被吃掉了一般。

  如果說風蓮教供奉的神女真的存在,這群教衆的內髒又恰好是被那神女吃掉的話,那這個世界就挺“恐怖”的了。

  鬼吃人,人吃人,神吃人.
  一時間,季缺覺得外面的夜色都深邃了不少。

  靈玉和尚說他很可能會回來,因爲能來幾個降魔者同行他不清楚,說不定需要季缺幫忙。

  季缺是願意幫忙的,除開自己本就喜歡和邪惡作鬥爭外,還因爲可以賺點銀子。

  老和尚說,掛在降魔樓的那份懸賞,他的那份會讓給季缺。

  想到這裏,季缺忍不住高興起來。

  季缺是一個很容易開心的人,因爲一個不樂觀開朗的人,是無法長時和黴運對抗的。

  這兩天,他恰好又遇到了高興的事情,怎能不高興。

  第一,他大概知道了自己的水平,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第二,昨夜從薛捕頭那裏,他看到了真真切切的尊敬和客氣,以前的對方,真的是假客氣,自己領個賞金都能磨磨唧唧。

  第三,魚花巷冷清了數月的氛圍,總算回暖了不少。

  第四,最重要的一點,他賺了銀子,很多很多銀子。

  馬、芸兩位供奉的錢袋裏,除了銀子外,竟然還有十多片金葉子,以及一本《鸞鳳倒轉》秘卷。

  他估摸了一下,僅僅那疊金葉子,少說也能換五百兩銀子。

  要知道,他前前後後忙活了一兩年,又是從麻匪毛賊身上撿錢,又是領賞金的,總共才有一百兩左右的積蓄。

  這一次,一下子撈了五百兩。

  風蓮教的供奉已這麼有錢,那位神使指頭呢?
  這一下,那神使指頭的神秘和恐怖感都消減了許多。

  季缺是真喜歡錢。

  有錢,才有自由。

  至于這位芸供奉藏得更深的《鸞鳳倒轉》秘卷,他審判了一番,猜測應該是一門邪惡秘法。

  以季缺目前事倍功半的悟性,是悟不出什麼的,但裏面的畫他卻看得懂。

  其中一幅男女衣衫點點,身姿彎曲,首尾相連,近乎形成了一個圓形的姿態,他不懂妙處,卻頗爲震撼。

  前世信息大爆炸,他在網上什麼姿勢沒見過,可這個姿勢還真沒見過。

  老和尚當時見他看得津津有味,幾次欲言又止。

  季缺見狀,寬慰道:“大師放心,我知道這是邪道功法,隻是批判一番罷了。”

  “善戰,善戰。”

  老和尚見他一臉正經,甚是寬慰,暗道:“此子面對邪道的雙修密卷都能保持雙目清澈如水,果真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那是他不知道,這種畫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極度誘惑,可對季缺一個正經的現代人來說,並不算什麼。

  季缺手捧著秘卷,暗自思索道:“不知道悟性積攢夠了,用在這上面會有什麼特殊效果?”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因爲他的悟性這才剛開始積攢,少說也要幾個月的累積才有成效。

  相對于這種被這兩狗供奉當作秘寶的秘卷,他更喜歡他們的金葉子。

  有錢了,才能更自由的實現他的旅居夢想。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5 PM

第12章 降魔者

  陰天,冷風呼嘯。

  桑水縣外半人多高的荒草隨風搖動著,一片荒涼。

  河邊,幾塊潮濕的殘破木闆上,靈玉老和尚盤腿而坐,身前是被紅繩五花大綁的馬供奉和芸供奉。

  這紅繩是季缺施主幫他捆好的,隻能說頗爲巧妙,徑直將兩人捆成了烏龜造型,動彈不得,攜帶也十分方便。

  老和尚不得不感慨,天才果真是天才,捆個繩都別具一格。

  這是桑水縣外一處荒廢的碼頭,冰冷的河水蔓延過腐朽的木闆,格外冷清。

  桑水縣曾經也闊過,那時貨船來往,白帆湧動,一片興榮。

  隻是後來河水改道,貨船再也不用通過桑水縣前那一帶的暗流險灘,于是整座縣城便成了被遺忘的存在,日益冷清。

  厚重的鉛雲壓在天空上,明明隻是午時,卻給人一種入夜之感。

  這時,一點亮光順水而來。

  這條罕有人跡的河道裏,竟出現了一條烏篷船。

  船首掛著一盞風燈,在這陰沉的天氣裏很是顯眼。

  咚的一聲,船身撞在近乎腐朽的碼頭木闆上,停了下來。

  船上很快下來了一男一女。

  這對男女差不多三十來歲,最爲醒目的是他們背上如黑棺材般的事物。

  見到兩人,靈玉和尚不由得長長吐出一口氣,站了起來,說道:“沒想到來的是你兩師兄妹。”

  男子留著八字胡,臉有點寬,說道:“大師,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路上都要耽誤好幾天,樓裏的懸賞也沒貼出來,我們能來,你就偷著樂吧。”

  女子笑著道:“師兄說得都對。”

  前幾日,靈玉老和尚便發現了桑水縣裏有關風蓮教的怪事。

  他自認不是這個教派的對手,于是連夜傳書降魔樓分樓,請求支援。

  降魔樓是一個組織,通常以懸賞爲手段,網羅天下修士斬妖除魔,加入這個組織的人,通常被稱爲“降魔者”。

  降魔者沒有派系之分,來這裏的人成分複雜,有的是真心想要斬妖除魔,順便賺點好處,有的則是完全爲了賞金和好處。

  這個組織看似松散,魚龍混雜,卻很有效。

  天下熙熙皆爲利往,天下攘攘皆爲利去。

  隻要懸賞給出的代價足夠高,自然有人賣命。

  靈玉老和尚剛好是降魔樓裏的老人。

  和絕大多數降魔者不同,他對懸賞給出的賞金、秘籍、丹藥等好處沒太大興趣,隻是單純的想要爲降妖除魔,爲人間安甯做出一點貢獻。

  從他昨晚以卵擊石的舉動就可以看出。

  樓裏和他相熟,願意和他打交道的,即便沒有他那麼純粹無私,大抵都有一顆俠義心腸。

  這年頭,俠義不值半碗酒錢,可依舊有這樣的人存在。

  這對師兄妹恰好就是這樣的人。

  師兄陳竹,師妹王花,器物門的內門弟子,皆是三境真元境的修爲。

  兩人青梅竹馬,既是師兄妹,又是道侶,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這次有關風蓮教的事,可謂錢少、事多、路遠,當時樓裏不少同道,卻隻有他們願意來。

  這時,師兄陳竹來到了馬、芸兩供奉身前,疑惑道:“這捆縛手法怎麼跟滿春院的姑娘這麼像?”

  師妹王花眼睛一寒,問道:“師兄啊,你爲什麼對這種事這麼清楚?”

  陳竹一時如臨大敵,說道:“聽說,師妹,我隻是聽.啊.”

  一根長針冷不丁紮在他屁股上,師妹王花壓低聲音道:“下次伱再敢背著我去那種地方,我紮的就不是這了。”

  陳竹紅著臉,承受著痛苦,說道:“大師,這兩雜碎的話問完了吧?”

  “問完了。”

  “好,剩下的就交給我了。”

  隻見陳竹輕柔的把屁股後的針扯了出來,提起了背後的“棺材”。

  隻見棺材一開,跟一張大嘴一樣,一下子就把馬供奉和芸供奉吞了進去。

  器物門曾和早已沒落的墨家有不淺的淵源,擅長天工巧術,而這口“黑棺材”被稱爲“黑木匣”,有諸多變化,隻有器物門內門弟子能掌握。

  “大師,你的意思是,這風蓮教正在祭祀野神,那跟去的百姓恐怕已兇多吉少了。”陳竹一邊走著,一邊說道。

  “唉,大抵是如此了,不過我等必須得阻止那野神蘇醒,不然會有更多禍事。”

  “放心,雷火蛋帶著,不過一把火的事。”

  這時,師妹王花不禁說道:“大師,看你來信,說是有一位英俊少俠助了你,有多俊?”

  師兄陳竹一聽,郁悶道:“師妹,你都快三十了,怎麼還這麼.”

  “閉嘴!去青樓的敗類!”

  王花眼神一冷,陳竹頓時不敢多言。

  靈玉和尚早已習慣了兩師兄妹的相處方式,笑著道:“那少俠驚爲天人,風骨很難估量。”

  陳竹不服氣道:“大師,你就別打這些玄機了,就說和我年輕時比如何吧?”

  靈玉老和尚思索片刻,說道:“三七分。”

  陳竹郁悶道:“我怎麼才占七啊。”

  “占七的是季少俠。”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年輕時是器物門最雪白、最英俊瀟灑的人物,師妹就是看上我這英俊的容顔,才願意和我在一起的。”陳竹一臉自信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實際上二八分,老僧還是太顧及你臉面,犯了妄語戒。”靈玉老和尚一本正經道。

  此語一出,陳竹一下子整不會了。

  王花一臉欣喜道:“這位小少俠這麼厲害和俠義心腸,是該結交結交。”

  “幹活了,幹活了,降妖除魔才是正事!”陳竹戴上了一頂鬥笠,臉色發綠道。

  一個時辰後,陳竹郁悶道:“大師,確定是這一帶,這兩東西沒有誆你?”

  這裏是青玉縣北邊的一片野林,草木茂盛,一點人跡都沒有。

  風一吹,林間泛起了一層水霧。

  “按那姓馬所說,他們隻傳過三次道,傳教隊伍每次到了這裏,就會由一陣風鈴聲引去,他們也不知道具體方位。”

  就在這時,師妹王花忽然指著某處,說道:“那裏是不是有隻鞋?”

  三人走了過去,發現那不是一隻鞋,而是一面並不完整的鞋底。

  既然有鞋底,自然有人經過這裏。

  三人一下子打起精神,目光銳利的掃過四周。

  片刻之後,師妹王花擡起了腦袋,忽然嚇得一抖。

  隻見一張烏青的人臉正卡在樹枝的間隙裏,在昏暗的環境下,盡顯驚悚。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6 PM

第13章 你發現了啊

  樹上那張烏青的人臉主人既不是怪異,也不是死人。

  這是一個中年人,穿著深青色華服,看起來應該挺有錢。

  他很快被擡了下來。

  他活著,隻是中了蛇毒。

  “青竹鏢的毒,很快就好。”師兄陳竹說道。

  下一刻,他背後的黑棺材一抖,唰唰唰射出了幾十根銀針,紮在了中毒男子臉上。

  看著男子刺蝟一樣的臉,師妹王花說道:“用得著這麼多?”

  陳竹趕緊將大部分針收起,解釋道:“這機關卡了,弄多了。”

  王花:“.”

  靈玉和尚:“.”

  之後,銀針扭動,昏迷的男子眉頭一動,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黑血,醒了過來。

  陡然見到三人,其中有兩個還背著棺材,這位中年人嚇得就要尖叫起來。

  老和尚見狀,一把捂住他嘴巴,一臉和藹道:“別怕,我們是好人。”

  中年人看著這和尚肩頭上那可怕的獨眼青龍紋身,眼眶都濕潤了。

  這是好人?

  不過他最終確認了他們是好人,緣于他被毒蛇咬中了屁股,裏面的毒都是大和尚用大力捏出來的。

  一番交流後,靈玉和尚三人這才知曉這人確實是桑水縣被帶走的百姓之一。

  按照這位劉成的說法,他是桑水縣東城梨花巷人士,那晚稀裏糊塗的跟著風蓮教出了城,清醒過來時,已來到了荒郊野嶺的一間屋子旁。

  那屋子很新,像是剛塗過紅漆,屋頂上有兩處凸出的邊角,看上去就像一對耳朵。

  當時周圍的人皆渾渾噩噩的,隻有他一個人是清醒的。

  他想喚醒身邊的夫人,卻發現做不到。

  之後,劉成不敢有什麼動作,隻能亦步亦趨的跟著縣裏的人進入了那屋子。

  那房子裏竟然有一片蓮池,蓮池後方是一堵牆,他根本看不到裏面是什麼。

  而這期間,劉成發現了一件格外恐怖的事情,那就是那堵牆後面總會傳來可怕的咀嚼聲響。

  他覺得是裏面的東西在吃人。

  可詭異的是,本來進去的人後面也會出來,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可是劉成越看那些出來的人越害怕,總覺得他們.不再是人了。

  按照劉成的說法,每月隻有初十、初十五的兩天,才會有人被驅使去牆後面。

  這種時候,那裏會來一個男人,其餘時候是一個穿著紫蓮袍的中年女人掌管著這一切。

  劉成在那裏裝瘋賣傻,一直悄悄往後靠,避免被送去牆後面。

  可是就在前兩天,他發現裝不下去了,因爲那裏隻剩下了最後一批百姓,于是趁著夜色,他竟然逃了出來。

  他當時逃到這裏,總覺得有東西在前面,非常害怕,于是躲在了樹上,誰曾想被蛇咬了。

  聽完劉成的描述,靈玉老和尚不禁問道:“劉施主,那個每月初十、十五來的男子長什麼樣?”

  劉成思索道:“看起來很老實,有時候穿著草鞋,腿上還有泥點,就像是剛種過地一樣。可是我知道,那紅袍女很怕他。”

  聽到這裏,靈玉老和尚已然知道那人便是神使指頭了。

  這時,劉成激動道:“三位,趕快報官吧,我媳婦兒跟著我一起,再晚就要去牆後面了。”

  陳竹笑著道:“有我們在,還報什麼官?降魔者聽過沒?”

  劉成搖頭,一臉懵逼。

  靈玉和尚和陳竹兩人很快商量了一下,決定現在就去救人。

  今日是初七,離初十還有幾天時間。

  神使指頭不在,這是他們最好的機會。

  即便在,他們也不懼。

  至少陳竹兩人不懼。

  這時,師妹王花不禁說道:“我們要不叫上那位季少俠一起吧。人家挺想.”

  陳竹忙道:“師妹,別鬧!斬妖除魔,拯救百姓刻不容緩,出發!”

  “那房子在哪兒?”

  劉成一聽這三人很有本事的樣子,忙道:“前面有棵老樹,老樹上掛著幾串鈴鐺,隻要走過去,很快就到了。”

  “鈴鐺,果然和那姓馬的說的一樣。”靈玉和尚思索道。

  “大師,那我們.”王花遲疑道。

  “走吧,小心一點。”

  迷蒙的水霧,在這裏越發濃厚,而靈玉和尚終于看見了那棵老樹。

  那棵樹確實挺老的,有三人合抱粗,樹幹有些扭曲,枝葉稀稀落落的,落出了灰色的樹枝,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樹枝上果然掛著幾串銅鈴鐺,風一吹,鈴聲低沉,跟在招魂一樣。

  三人帶著劉成繼續往裏走,涉過了一條小河,緊接著,他們就看到了那間林中的房子,和不少人。

  這些人就在林間,神情木訥,沒有任何生機。

  老和尚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和之前那些風蓮教教衆是一樣的。

  他們隻剩下了一具空皮囊。

  老和尚建議劉成在這裏等他們,可是他應該是害怕了,不斷搖頭,說自己妻子還在裏面。

  于是他們隻能帶著他,往那木房子走去。

  這是一片野林,樹木雜亂,卻並不茂密,半人高的野草如湖泊般,一片幽邃。

  天氣陰沉得厲害,即便是靈玉和尚他們幾個老道的降魔者,從那些神情木訥的百姓身前走過,都感到了壓抑。

  他們甚至有一種錯覺,這些人空洞的眼神,就像是在給他們送終一樣。

  那間刷了紅漆的房子已近在眼前了,和劉成說的一樣,屋檐上有突出的兩個角,就像是兩隻怪異的耳朵。

  靈玉老和尚在前,陳竹、王花兩人在兩側,互成犄角,走進了屋子裏。

  氣氛有些凝重,因爲三人已隨時準備出手。

  隻是他們終究沒有出手,因爲劉成口中的那個紫蓮袍女人並不在裏面。

  這房子一走進裏面,竟然有一種別有洞天的感覺。

  房子中間有一處天井,黯淡的天光灑落下來,正好落在那片蓮池上。

  蓮池裏蓮花蓮葉簇擁著,伴隨著清澈的池水,仿佛仙山蓮池的畫面。

  可是當它和整個屋子灰暗的底色混在一起時,一時又顯得鬼氣森森。

  四人亦步亦趨往內走去,搜尋著幸存的百姓。

  蓮池後面果然是一堵白牆。

  準確的說,他更像是大戶人家庭院的那種照壁,並不能阻擋人,起一個裝飾的作用。

  牆後面一片幽邃,隻能模模糊糊看見一些布條垂在那裏。

  這房子裏有一些昏迷的百姓。

  他們應該很久沒吃過東西了,氣息皆很虛弱。

  劉成一副很著急的樣子,因爲他一直沒有找到他的妻子。

  難道在後面?
  不由自主的,他看向了那堵牆。

  這個時候,靈玉和尚他們也發現了劉成的狀況,靠了過來。

  他們本來就要去後面的。

  如果他們猜得沒錯,那尊被祭祀的野神就在後面。

  北地荒涼偏僻,民衆門信仰繁多,有的隔一個村,一個鎮,都能信不同的神。

  這些神被稱作“野神”,大抵是些草頭神。

  它們千奇百怪,形態各異,除了信徒外,沒多少人知曉其名號。

  而降魔樓的降魔者在降妖除魔的過程中,有接觸過這種東西。

  北地這些愚昧的百姓,會用些千奇百怪的方式祭祀野神,而他們偶然發現,有的野神真的有複蘇的跡象。

  本來是木雕泥塑的它們,竟然能口吐人語,給信徒指引。

  不過這並不是它們真正來到了這個世上,隻是一股意志,隻要用火燒掉就行。

  對此,陳竹兩師兄妹早有準備。

  結果這時,劉成忽然渾身一抖,帶著顫音道:“神使。”

  靈玉和尚三人嚇了一跳,趕緊擺開陣仗,環顧四周。

  可是他們並沒有什麼發現。

  這個時候,靈玉和尚發現,劉成身前不遠處,有一面銅鏡。

  他正看著鏡子,一臉惶恐。

  于是他跟著看了過去。

  這面半人高的銅鏡上面有些雜質,可能看清映照的場景。

  鏡子裏,是他和劉成的臉,以及陳竹兩師兄妹的背影。

  “他在鏡子裏。”劉成戰戰兢兢道。

  靈玉老和尚心中一驚,凝神去看,隻覺得這銅鏡映照的橫梁上,是像是有一個人的影子。

  可仔細去看,又不是。

  這個時候,靈玉老和尚忽然發現了一點異樣。

  銅鏡中,劉成的影像近在眼前,他不知什麼時候把外面那件絲綢衣衫脫了,落出了裏面的粗布衫。

  而他的臉,是那般老實,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夫,和之前那家裏有些資産的中年人形象相去甚遠。

  難道?

  一股涼意冷不丁的從老和尚的腳底直竄到了天靈蓋。

  “你發現了啊。”

  忽然之間,銅鏡中的劉成忽然笑了起來,輕輕說道。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7 PM

第14章 季少俠,救命!

  “小心!”

  靈玉和尚心頭大駭,脫口而出道。

  可惜晚了。

  砰砰砰三聲悶雷般的聲音響起,靈玉老和尚、陳竹、王花紛紛倒地吐血。

  隻有王花運氣好,穿著一件刻有符文的軟甲,才沒有遭重創。

  陳竹指著此刻眼神陰冷的劉成,嚎道:“無恥,偷襲!”

  劉成露出了一個老實巴交的笑容,胸口皮膚湧動,浮現出了兩張清晰的人臉。

  他站在那裏,頭顱微微揚起,明明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形象,卻給人一種不可直視的威嚴。

  靈玉老和尚忽然想起了馬供奉的那句話——“那一刻,他就像是一尊神祇,不可逼視。”。

  “你們的滋味,神女定然十分喜歡。”神使指頭微笑著,說道。

  這一下,他竟更不像是人了。

  靈玉和尚掙紮著,啪的一聲把自己吐的血拍在了肩頭獨眼青龍上。

  “你們快走,我擋住他!”

  “魚花巷,找季.吼!”

  一聲怒吼聲響起,和尚肩頭的獨眼青龍一下子活了過來,形成了一道盤旋的龍影。

  這是老和尚最後的底牌——以血喚青龍。

  蓮池裏的荷花搖曳,張牙舞爪。

  陳竹受傷嚴重,自知跑不遠,叫道:“師妹快走!”

  “大師,我來助你。”

  說著,手中黑棺材一橫,唰唰唰射出一串連綿的針雨。

  王花並不矯情,前一刻看似重傷吐血,下一刻已一個鯉魚打挺,飛身而起。

  她背後的棺材一抖,彈射出一根飛索,帶著她離弦箭般飛射了出去。

  之後,棺材闆落下,上面符文一個流轉,帶出一股氣流,如飛舟般載著她在荒草中竄行。

  魚花巷左三間,找季缺!

  喜歡欣賞俊男的王花清楚記得那位叫季缺的高手住址,如今她心中也隻有一個念頭——“找到他,救命!”。

  這時,王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那鮮豔如血的房子破開了兩個洞口,大師的青龍影已若隱若現,門口更是飛出了一塊棺材闆。

  師兄他們恐要敗了!

  王花和師兄一起降妖除魔六年,大大小小完成了六十來份委托,卻從未遇到這麼棘手的情況。

  陰險、毒辣,並且很強!

  這是她對假扮成“劉成”的指頭神使的評價,心頭一片駭然。

  萬幸,靠著這黑木匣自帶的“飛舟術”,她轉眼已沖到了那棵老樹附近。

  師兄和大師幫她爭取到了時間。

  她一定要找到季缺!

  結果這時,一陣沉悶的鈴鐺聲響起。

  王花扭頭,隻見一個紫色身影突兀的沖來,她還來不及反應,已被啪的一掌拍翻在地,滾入了荒草中。

  一時間,王花隻感覺天旋地轉,當她清醒了一點時,就看到了那張老實巴交的臉。

  神使指頭和一個紫袍女站在一起,他雙手上染著血,臉上掛著老實的笑容。

  “伱想找魚花巷的季少俠?讓我幫你吧。”

  說話的時候,指頭胸膛上的一隻女人臉滾動著向臉上湧去。

  緊接著,指頭那老實巴交的臉就變了,說話的聲音也變了。

  一時間,王花隻覺得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心頭生出了絕望的感覺。

  下一刻,她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桑水縣,魚花巷,枇杷樹下的院子裏,季缺正在生火。

  一塊幹淨的黑色大石闆鋪在上面,隨著火焰升騰,石闆變得炙熱。

  之後,一塊塊被醬料仔細腌制過的上好五花肉鋪在了上面,發出了滋滋的聲響。

  他左手拿著毛筆,在肉上時不時刷著油料。

  季缺實在弄不懂,今日明明該唐衣請客弄飯,爲什麼最後還是自己在烤肉。

  沒辦法,都是自找的,他看不慣唐衣笨手笨腳的樣子,害怕浪費了這大好食材。

  此刻,唐衣正躺在屋檐下的藤椅上,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著,如一隻慵懶的貓。

  他看著季缺,疑惑道:“哥,你確定要在那裏烤?”

  自從那晚之後,唐衣對他的稱呼已然從“阿季”變成了“哥”。

  唐衣之所以會提出這個問題,緣于季缺曾經也烤過肉,不過每次都要在屋檐下或搭個簡易棚子。

  因爲他的運氣太“好”了,害怕烤著烤著,天上掉鳥屎。

  不過這一次,季缺氣定神閑,說道:“放心,阿衣,我最近轉運了。”

  “真的?”

  唐衣依舊不太相信的樣子。

  “還有,別叫我哥了,把我都叫老了。”

  “好的,哥。”

  季缺:“.”

  一時間,他真不知道這唐衣是真傻還是假傻。

  季缺烤著肉,看著對方那懶死的樣子,忍不住吐槽道:“爲什麼你這麼懶,天天躺著都有肉吃?我這麼勤快,隔幾天才敢吃一頓好的。”

  唐衣思索了一下,說道:“阿季,你前晚雖然嚇到了我,可我還是想說,這種事,是命吧。”

  “命?”

  “你功夫那麼好,還騙我,藏得那麼深,倒黴一點是正常的,我功夫這麼不好,運氣好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有與你說過,我經常撿錢嗎?”

  “撿錢?”

  唐衣點頭,說道:“特別是前幾月,我經常撿銀子,最離譜的一次是,我那天剛回家,忽然見到了一隻好肥的老鼠抱著一錠銀子從院子跑過。

  我嚇得大叫一聲,那老鼠丟下銀子就跑了。

  我把銀子撿起來一拾量,好家夥,足足有十兩之多。”

  季缺:“.”

  季缺欲哭無淚道:“阿衣啊,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撿的銀子是我的?”

  唐衣眨了眨美麗的挑花眼,說道:“你的?阿季,你雖然厲害了,但我堂堂一個讀書人,威武不能屈,你這簡直扯淡,一隻老鼠銜的銀子,怎麼可能是你的。”

  季缺一下子百口莫辯。

  可是他基本可以確定了,他埋在地下的那十兩銀子,就是被那肥老鼠叼走的!
  這時,唐衣忽然如臨大敵,叫道:“阿季,鳥!”

  季缺沒有任何遲疑,手一甩。

  啪的一聲,一隻正從空中飛過的野雞掉在了地上,身上插著一把漆黑的大剪刀。

  很快的,石闆烤肉上又多了一隻烤野雞。

  這時,五花肉的豬皮已被烤得金黃、微微翻卷,散發出了濃烈的烤肉香味。

  懶惰的唐衣已坐了過來,看著那新加的烤野雞,喃喃說道:“沒掉鳥屎還加餐?阿季,你真轉運了?”

  季缺點了點頭,感慨道:“可惜隻是暫時的。”

  是的,他黴運會隨著時間推移,與日俱增。

  這種烤肉不用擔心天上掉鳥屎的日子恐怕沒多少天了。

  這時,烤肉熟了。

  季缺根本沒有提醒唐衣,一股腦兒把肉往自己碗裏和嘴裏送,唐衣見狀,慵懶的他一下子精神了,搶食起來。

  不得不說,季缺用了兩個月悟性提升的烤肉功夫也是有效果的。

  他的火候把控精準,烤肉炙烤出的鮮嫩滋味,對味蕾刺激堪稱一絕。

  唐衣恨不得把自己舌頭都吞了。

  結果正在兩人大快朵頤,分野雞腿的時候,隻聽見啪的一聲悶響,從院牆那裏掉下來一個灰衣女人。

  那女人擡起頭來,鼻子都摔出血了,灰頭土臉道:“季缺少俠,救命!”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8 PM

第15章 這書生,不講武德!

  看著摔出鼻血的灰衣女子,季缺和唐衣都愣在了那裏,沒有去扶的意思。

  唐衣肯定不會去扶,因爲他懶得扶。

  季缺沒有去扶,因爲他沒空,正在搶肉吃。

  倒地的灰衣女子一時有點懵逼,甚至有點尷尬,一度以爲自己找錯了人。

  片刻之後,季缺才一邊吃著吃烤雞翅,一邊來到了她面前,說道:“你找我?”

  灰衣女子擡頭,點頭道:“我叫王花,降魔樓的降魔者,是靈玉大師讓我來找你的。我們中了風蓮教埋伏,隻有我逃了出來。他們,他們恐怕不行了”

  “什麼?”

  這個時候,季缺表情一下子激動起來。

  老和尚如果沒了,那說讓給自己的賞金豈不是沒戲了?
  季缺一下子提起了灰衣女,說道:“那靈玉大師不會死了吧?”

  “不清楚,可能還活著。”灰衣女回答道。

  “那你等等我,我帶點東西。”

  說著,季缺去石闆那裏拿了幾串五花肉,一邊啃著,一邊從屋子裏掏出了榔頭、剪刀、紅繩、闆磚等事物裝在身上,看得自稱“王花”的灰衣女人一愣一愣的。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發,麻煩帶路。對了,伱們是怎麼中的埋伏?”季缺一邊走,一邊問道。

  看著季缺這般心急火燎的樣子,灰衣女眼中有狡黠的光一閃而過。

  眼看兩人要出門,唐衣不禁說道:“阿季,不吃了?”

  “人和銀子都要涼了,哪還有心情吃肉。”

  唐衣一邊啃著肉,一邊看著季缺和女人走了,忍不住感慨道:“真是便宜我了。”

  去的路上,季缺和這位假王花走得都挺快。

  季缺有些心急,除了因爲那份懸賞外,還因爲老和尚。

  他挺欣賞這位老和尚的,因爲對方是一個挺純粹的人。

  那晚老和尚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事實上他已經做好了入地獄的準備。

  以卵擊石,用性命爲代價,隻爲救一衆他並不相識的百姓。

  那種舍已爲人的俠氣,他以前隻在小說中看到過。

  這一次遇到了一個真的,他竟有些觸動。

  原來世上真有這種“傻子”。

  也是有這種傻子存在,這人間的正義才不至于一直漆黑如永夜。

  所以他不想老和尚死,于錢于私心,都是如此。

  一路上,季缺自然問起了這位王花他們遇襲的經過。

  神使指頭扮作的“王花”很聰明,他很擅長和喜歡玩弄人心。

  他說的話自然有八分是真的,從發現劉成,到找到風蓮教的巢穴,很多細節都沒有落下,隻是在最後他們遇襲那裏,變成了假話。

  “王花”的說法是,他們發現了活著的百姓,想要營救,結果沒想到,指頭和另外一個風蓮教的女人假扮成了其中兩個百姓,偷襲了他們。

  這時,季缺和“王花”已到了那片野地。

  “王花”指著某處,說道:“我們就是在那棵樹上發現了劉成,隻要繼續走,前面就會有一個掛著鈴鐺的老樹,我們很快就到那裏了。”

  他裝出受傷的模樣,捂著肚子,卻走得很快。

  那種想要拯救同伴的急切心情,被他演繹得很好。

  是的,至少指頭自認爲很好,甚至覺得完美。

  而身後的這位少年傻傻的,也一臉急切。

  這種蠢蛋,估計被他玩死了還不知道爲什麼。

  神使指頭忍不住暗自得意起來。

  一路上,他都在估摸著季缺的實力。

  以他的經驗來看,就是二境采氣境的修爲,這少年這個年紀有這等修爲,著實不錯。

  可是不夠看。

  老和尚把這少年誇出了花,想必是有某些不凡之處,比如擁有某類秘寶之類的,能讓實力拔高一個層次,所以前晚他那兩位蠢供奉才被擊垮了。

  可惜了,沒有腦子的人,再強也是送死的命。

  這種少年天才不知有多少都夭折了,不是因爲他們不夠強,而是他們太蠢太無知,蠢死在了人世間的險惡裏。

  在神使指頭的眼中,季缺已是一個死人。

  一塊可供偉大神女享用的肉食。

  結果這在他洋洋得意想著這些的時候,隻聽見咚的一聲悶響,指頭隻感覺後腦勺一沉,整個人已被什麼硬物砸翻在地。

  身後,季缺正手持一塊染血的闆磚,看著他。

  指頭扮作的“王花”趴在地上,扭過頭來,一臉錯愕道:“你幹嘛?”

  季缺反問道:“你說呢?”

  指頭臉色一變,一邊爬了起來,一邊質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啊,原來你真的有問題。”季缺恍然大悟道。

  指頭一臉懵逼,說道:“你什麼意思?”

  “我隻覺得你說的事情有一點怪,卻不知道怪在哪裏,于是就用這個試了試,沒想到你自己就招了。”季缺回答道。

  這一刻,指頭震驚了,說道:“你隻是覺得有點怪,就拿磚頭砸同伴的腦袋?”

  “我這力道把控著,反正又不會死。我隻是試一下,這不,試出來了。”

  季缺一本正經說道,仿佛拿磚頭砸同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這招啊,叫大膽假設,大膽求證!

  指頭感到了尷尬和屈辱,剛剛自己有多麼洋洋得意,此刻就有多憋屈。

  一股怒火冷不丁竄上了腦海,以至于他整張臉都變了形。

  隻見他的頭發無風自動,胸膛處頓時湧現出了兩張詭異的人臉,一男一女。

  它們隔著那層皮膚,像是死死的盯著季缺,陰森詭異。

  下一瞬間,一張人臉從胸膛順著脖子往上湧去,就像是一條長蟲在他身體攢動。

  王花的臉一下子消失了,就像是被洗去了一般,隻剩下了一張空白的臉皮。

  緊接著,又有新的五官浮現,長出胡須。

  于是這一刻,站在他面前已成了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男子。

  “小雜種,我會讓你死得非扼!”

  中年男子狠話隻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緣于他的嘴巴上多了一把剪刀。

  他話還沒說完,對方就甩了一把剪刀過來?

  指頭啪的一聲生生拔出了剪刀,眼神陰冷道:“現在的年輕人,這麼不講禮..”

  他口中剩下的“貌的嗎?”還沒說出來,又是一塊闆磚化作了一道殘影,呼嘯而來。

  草你大爺,還來!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9 PM

第16章 神

  眼看磚頭陰險的拍來,神使指頭脖子一扭,陰險躲了過去。

  緊接著,他往前一跨步,身體如一條蟒蛇般扭了過來,甩出了一記呼嘯的橫斬。

  這畫面十分詭異,仿佛他身上沒有一根骨頭,整個軀體變成了一條可怕的肌肉鞭子,速度快得出奇。

  季缺自然想起了那晚的姨母,隻是眼前這家夥儼然比姨母可怕得多。

  沒有任何猶豫,他一式“懷中抱月”,啪的一聲抵擋住了這記兇猛橫斬。

  地面上泥土翻滾,兩人手臂交擊處,空氣被震得嗡鳴。

  這廝好大的力氣。

  下一刻,異變又生,隻見神使指頭的手臂如蛇般一轉,順著季缺的手臂就纏了上來。

  季缺右手跟著反繞了起來,想擺脫這種纏繞。

  太極拳本就擅長纏繞,于是一時間,一個纏得快,一個繞得快,兩人就像是在進行一場交際舞蹈。

  這時,指頭露出了一個老實巴交的笑容,手臂纏繞的同時,雙腳一下子脫離了地面,整個身體如一條巨大的鞭子,抽向了季缺的腰身。

  季缺左肘猛然一個下沉,護住腰身。

  隻聽見啪的一聲炸響,指頭這一記“鞭身”威力可怖,以至于季缺整個人都被抽飛了出去。

  指頭得勢不饒人,抽飛季缺的同時,跨步逼近,左手想再纏上來,繼續開抽。

  結果這時,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閃電般迎面砸來,他不由得扭頭一躲。

  那是一柄投擲出的黑色榔頭,出現得十分突兀和陰險。

  不過指頭這身子這時柔韌如蟒蛇,脖子徑直扭成了一條麻花,驚險躲過了這一擊。

  這個時候,他左手撐地面,整個身體肌肉一緊,再次化作了一條蟒鞭抽來,帶起了一道凄厲的破空聲響。

  季缺身體本就浮在空中,想要躲避已不可能。

  結果隻聽見啪嗒一聲,如雷般的炸響並沒有到來,指頭隻覺得自己整個人抽在了一張紙上。

  而這一刻,季缺真的如一張紙般飄了起來。

  指頭一咬牙,雙手撐地,雙腿一個變換,使出一記剪刀腿,就要去夾季缺的腰身。

  這一夾勢大力沉,仿佛一把鱷魚大嘴,要把季缺攔腰斬斷。

  季缺飄在空中,雙腿膝蓋猛然一個外撞,啪啪兩聲和指頭的剪刀腿撞在了一起。

  如果說指頭的雙腿是鱷魚大嘴,那此刻的季缺就像是一個用膝蓋頂住鱷魚大嘴的人。

  指頭身體很是怪異,他真的像一條渾身都是肌肉的蟒蛇,腰身扭了一圈,一彈,頓時帶出了一股可怕的絞力。

  結果這時,隻聽見咚的一聲悶響,指頭腦袋往前一頂,雙眼凸出,可怕的絞力都是一松。

  一把黑色的榔頭生生砸進了他的後腦勺,十分突兀。

  原來,季缺剛剛扔出的那把榔頭在後方一棵大樹的樹幹上一個反彈,又回來了!

  這短暫的停頓,一下子給季缺找到了空隙。

  隻見他身體往前一沖,雙手五指並攏,猛的插入了指頭的雙眼!
  啪嘰兩聲悶響,指頭的雙眼直接被插爆,整個身體一下子往後倒去。

  “啊,眼睛,我的眼睛!”

  指頭雙手剛捂住劇痛的眼睛,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已如一塊石頭般砰的砸在了地上,泥石飛濺。

  隻見季缺雙手困住指頭身軀,使出了一記又一記的太極抱摔。

  如果說之前的他是在用“以柔克剛”的方式抵擋指頭怪異的攻擊,而這一刻他已然切換到了進攻模式,以至于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變得剛猛殘暴,沒有一丁點柔和。

  砰!砰!砰!
  如悶雷般的炸響聲連綿不絕,地上接連出現了七八個坑洞,泥石飛濺,荒草紛飛,幾棵合抱粗的大樹都在途中被撞得粉碎。

  指頭的脖子已被生生砸斷,腦袋垂到了背後,四肢則被強行扯斷,扭在身後,看起來如一顆肉球。

  砰的一聲,木屑紛飛如雨。

  季缺一式橫砸,指頭整個身軀頓時砸入了那棵老樹中,帶起了一陣招魂般的鈴鐺聲響。

  樹裏,指頭一張臉雙目爆裂,長著大嘴,已然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樹外,季缺站在那裏,大口喘著氣。

  他的身後,是一連串抱摔砸出的深坑,有猩紅的熱血灑在冰冷的地上。

  季缺不禁感慨,這家夥厲害,竟打得他出汗了。

  勝負已分,之前喧鬧無比的荒地一下子變得冷清無比。

  站在這裏,甚至能聽見不遠處潺潺的水聲。

  結束了。

  季缺走上前去,想把這家夥從樹中拖出來,看看今日能從對方撿多少銀子。

  結果這時,指頭那張凄慘的面龐忽然一抖,一下子變成了一張空白的人皮。

  下一刻,一張女子的臉浮現了出來,脖子一扭,就要來咬他。

  季缺嚇了一跳,害怕極了,躲開的同時,擡手就是一連串榔頭暴擊。

  指頭新冒出的女人臉一下子被砸得滿是凹陷,可是他整個人卻一下子活了過來。

  砰的一聲,他整個球一樣的身體一抖,就如一條蟒蛇般竄了出來。

  女人臉的指頭一落地,身上頓時長出了新的血肉,填補了被摔得破碎的傷口,緊接著,黑色繁密符文浮現,散發出了可怕的氣息。

  他的胸膛上,依舊浮現著兩張人臉,隻是有一張人臉已沒有任何動作,眼睛也是瞎的。

  老實人已經不行了,可旁邊另一張男人臉卻是一臉兇惡。

  這時,那些繁密的符文已變得越來越濃,如流動的墨汁一般。

  長著女人臉的神使指頭雙眼已重新長了出來,漆黑的眼瞳中布滿了冷漠,如神祇看著人間衆生。

  她的周身有氣息流轉,附近的荒草紛紛偃倒。

  她看著季缺,用一副尖細的嗓音說道:“你會成爲神女最美味的祭品。”

  這一刻,季缺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人味。

  仿佛正如那位馬供奉所說,眼前站著的指頭神使已不再是一個人,而更像是一尊神。

  神?
  季缺手持著榔頭,扭動了一下脖子,身上氣勁跟著流轉起來,形成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太極圖案。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0 PM

第17章 怪物
  重新煥發生機的神使指頭,氣勢上都拔高了一截。

  他的雙腳輕輕踩在荒草尖上,如神般俯視著季缺。

  季缺不爲所動,周身氣勁流轉,氣勢如淵。

  下一刻,神使指頭雙腳一動,整個身軀如風般飄向了高空,發絲連著身上破爛的衣袍隨風而動。

  在到達最高點的時候,他身體很自然的往前一傾,徑直向季缺墜來。

  整個過程,他動作單調冰冷,不帶一點人間煙火氣息,仿佛真正的從天而降的神靈。

  季缺都看得呆了。

  眨眼間,指頭已落了下來,十指並攏,冰冷的指甲如刀刃向季缺刺去。

  四周的荒草都感到了壓力,紛紛偃倒。

  “我打!”

  季缺沒有任何猶豫,醞釀已久的太極真氣跟著拳勁一蕩,把指頭從天而降的利爪蕩開的同時,提起榔頭就是一陣猛敲。

  本來一直冷漠如神靈的指頭發出了一陣怪叫,不到幾個呼吸就被敲得滿頭是包。

  啪的一聲,榔頭呼嘯著落下,神使指頭身體一震,被砸得半跪在地,利爪紮入土裏。

  本來堅固的鐵榔頭早已扭曲變形,這一砸之後,更是折斷飛走,隻剩下了一個光禿禿的錘柄。

  滿頭是包的指頭擡起頭來,眼神陰冷道:“打夠了沒有?”

  季缺二話不說,膝蓋如閃電撞了出去,直襲面門。

  這一次,指頭反應極快,右臂一橫,砰的一聲抵住了季缺的膝撞。

  下一刻,隻見地面上泥土如浪般一湧,指頭的左手已如閃電般向刺向季缺眼睛刺去。

  季缺隻感覺勁風撲面而來,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趕緊撤步,以拳招架。

  眨眼間,拳爪相交,帶起了沉悶至極的聲響。

  附近地面紛紛破碎,荒草被勁力震斷,空氣扭曲。

  兩人一個用爪,一個用拳,一個侵略如火,一個防得如封似閉。

  季缺一邊揮拳防禦,一邊不斷後退,像是落入了下風。

  砰的一聲,他後背撞在了一棵樹上,樹皮被壓得粉碎。

  啪啪兩聲,兩人拳爪在這時扣在了一起,較著勁。

  隻見神使指頭手臂上的黑色符文一陣湧動,爆發出了更強大的力量。

  啪啪啪!
  季缺背後的大樹發出了豆子般的炸響,紛紛破碎。

  而這個時候,就有砰砰幾聲悶響聲響起。

  本來乘勝追擊的神使指頭臉龐肌肉一抽,臉色變得比豬肝還難看。

  緣于剛剛,看似隻能拼命防禦的季缺忽然出腳,給他襠部來了個三連重擊。

  如今他雖然是女人臉,卻是男兒身,那種痛楚從襠部直沖腦袋,簡直要把他的天靈蓋沖了開來。

  指頭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很少吃虧。

  特別是被神女賜下神力之後,更是無往不利,沒有遇到過什麼像樣的挫折。

  可今天,他卻陷入了生平僅見的苦戰,感受到了生平僅見的痛苦。

  緣于眼前的年輕讀書人不僅比他想象中更強大,還前所未有的無恥、陰險。

  偷襲、剪刀、闆磚、插眼睛、踢襠.
  這是人幹的事?

  桑水縣的本地讀書人實在太不講禮.
  咚咚又是兩聲悶響,神使指頭身體再次一抖,一臉扭曲道:“已經碎得沒知覺了,還踢?”

  “抱歉。”

  季缺手臂肌肉一緊,轉瞬帶起了一股旋轉的大力。

  本就洩氣的指頭一下子被帶得雙腳離地,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他趕緊收斂心神,身上的墨鬥符文如活物般一陣扭動,帶出了一股扭曲強悍的力量,轉瞬就掙脫了季缺雙手的束縛。

  結果這一剎那,他還來不及反應,就有兩道殘影如刀般切過他的雙眼。

  砰的一聲,指頭摔倒在地,再次捂著雙眼慘叫道:“眼睛,我的眼睛!”

  他從未想過,會被同一個人弄瞎兩次眼睛。

  “啊!啊!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一刻,指頭再也沒有一點所謂的神性,一臉痛苦的嚎叫道。

  幾乎同一時間,他整個人飛身向季缺撲來,肌肉上的符文湧動,如一隻狂暴的狗熊。

  可惜,這是一隻瞎了眼的熊。

  季缺後退兩步,伸手,扣住他下巴和腦袋,一抽,順勢就是一個大摔。

  砰的一聲,那棵大樹被撞得粉碎,地面上出現了一個深坑。

  而這大摔的過程中,指頭的腦袋也被季缺扭了180度,帶出了一陣清晰的骨肉碎裂聲響。

  季缺不打算夜長夢多。

  這家夥一共有三張臉,他估摸著恐怕有“三條命”,他想試試,把這家夥腦袋生生扯下來的話,對方還能不能活。

  結果這時,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本來扣住對方下顎和腦袋的季缺隻感到雙手一片光滑,就像摸在一塊上了油的冰塊一般。

  對方的臉再次變成了一張白紙。

  唰的一聲,沒有五官的腦袋一縮,頓時如濕滑的泥鰍般脫離了季缺的控制。

  幾乎同一時間,指頭倒在地上的身體一扭,竟如一條蛇般離開了剛砸出來的坑洞,往荒草叢中竄去,速度飛快。

  “想跑!”

  季缺沒有任何猶豫,跟著飛撲在地,一式仰泳追了出去。

  地上的荒草紛紛往兩側倒去,留下了兩條痕跡,那是兩個人在飛速竄行。

  從高空俯瞰,很難想象這是兩個人在竄行。

  畢竟一個身體貼地,沒有面孔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了一張兇惡的男人臉,整個身軀如條蛇扭動著,而另一個則是雙手雙腳快速擺動,像是在水中遊泳。

  畫面一時有些詭異,特別是季缺,竟然在這野林中遊得越來越快。

  指頭在地上竄行著,以爲靠著荒草的掩護,脫離了那個陰險無恥的年輕人。

  他不行了,他必須先去避一避,治一治這重得離譜的傷勢。

  指頭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栽在這樣一個年輕書生身上。

  他萬幸這裏荒草叢生,他還有這招神女賜給他的逃生術。

  結果下一刻,指頭心髒一下子漏了半拍。

  旁邊的草叢一個搖晃,出現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英俊面龐。

  他的身後,隻見季缺正在以一個貼地蝶泳的姿態,飛速逼近了過來。

  艸!!!
  指頭頭皮都麻了。

  這時,一串水流的激蕩聲響起,兩人一前一後已沖入了那條小河裏。

  冰涼的河水貼身滑過,指頭被巨大的恐懼所籠罩,瘋狂搖擺著身軀,拼勁全力想要擺脫剛剛那遊得極其優雅,在他心中卻恐怖至極的身影。

  可是下一刻,隻聽見一句“追到你了!”的聲音響起,指頭一時渾身冰冷,如墜冰窖。

  一隻手無情的抓住了他的腳踝,下一刻,他整個人就飛了起來。

  不要啊!
  這一刻,指頭這碩果僅存的兇惡男人臉上,隻剩下了一臉絕望的驚懼表情。

  他今天到底遇到了什麼怪物。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1 PM

第18章 我來!

  鮮紅如血的屋子,屋檐上凸起的邊角,仿佛一對古怪的耳朵。

  靈玉老和尚、陳竹、王花三人此刻就被綁在屋檐下。

  他們受傷嚴重,又被幾根詭異的黑針紮住了穴道,連一絲真氣都運轉不了。

  三人有一種錯覺,他們就像是三塊正在被風幹的臘肉。

  陳竹面如死灰,感慨道:“想我陳竹器物門三代弟子中最雪白、最英俊的存在,竟然遭無恥小人暗算,即將命不久矣。”

  王花可憐巴巴道:“師兄兄,人家還不想死。”

  靈玉老和尚喃喃說道:“阿彌陀佛,恐怕季少俠也難逃此劫,是老身害了他啊。”

  聽到這裏,三人一起歎了口氣。

  這時,那紫袍女從裏面出來了,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嘲弄的冷笑聲。

  本來對季缺抱有厚望的靈玉老和尚如今也已認命。

  他認爲季缺能和那神使指頭扳手腕,前提是季缺有所準備,能和指頭光明正大的對決。

  可惜這指頭不僅實力強大,還格外擅長玩陰的。

  王花沒能逃出去,指頭還扮作了她的樣子,他們基本已可以預料到季缺的結局。

  不過在旁邊多一塊“臘肉”而已。

  他們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爲那尊野神要吃活的,如今還未到獻祭的時間。

  一時間,三人皆有些心灰意冷。

  當然,更多的是憋屈。

  特別是陳竹、王花兩師兄妹,憋屈得要命。

  連真本事都沒用上就被人陰死了,這簡直比被人強行喂屎還難受。

  這時,那紫袍女已走了過來。

  王花和陳竹一下子緊張起來,身體忍不住顫抖著。

  這紫袍女半邊臉生得極美,另半邊臉則長著可怕的爛瘡,時而有蒼蠅在她爛臉附近轉悠,看起來頗爲驚悚。

  王花和陳竹之所以顫抖,是因爲這女人的心腸並不比她那半邊爛臉好上多少。

  她喜歡以折磨人爲樂。

  陳竹看見對方向自家師妹走去,不禁說道:“有種沖老子來,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王花趕緊說道:“我師兄說得對,你折磨他去,不要和我爲難。”

  靈玉和尚開口道:“有什麼沖老僧來,和小孩一般見識不算本事。”

  “我來。”陳竹忙道。

  “我來。”靈玉和尚開口道。

  一時間,兩人爭先恐後,不知道的還以爲兩人是在受賞。

  下一刻,紫衣女一把握住了陳竹胸口的一根黑針,一扭,陳竹頓時痛得臉都扭曲起來。

  “你這麼積極,很喜歡這種滋味嗎?”紫衣女如貓戲耍老鼠一樣,說道。

  陳竹被綁在那裏,一下子覺得全身在遭受千刀萬剮,鼻涕眼淚都流下來了,喉嚨嘶啞道:“不,你還是去弄大師吧,我不行了。”

  靈玉老和尚歎氣,說道:“小陳已經受不了了,讓老僧來吧。”

  紫衣女笑了起來,露出了森白的牙齒,說道:“不用急,可以一起的。”

  說著,她右手按在了老和尚肩頭的一根黑針上,一起扭動起來。

  老和尚一下子面色緋紅,如要滴血一般,可依舊咬著牙,沒有叫出聲。

  而另一邊,陳竹是真受不了。

  王花見狀,叫道:“放開我師兄,沖我來!”

  “不要急,伱也一樣。”

  這時,紫衣女腳一伸,用腳趾夾住了王花高聳胸口上的一根黑針,扭動起來。

  這一下,王花痛得淚流滿面。

  看著三人臉上的痛苦表情,紫衣女不禁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幾隻蒼蠅嗡嗡的飛了過來,落在了她的爛臉上。

  她理都沒有理,表情越發愉悅。

  仿佛世上沒有比這更愉悅的事情了。

  陳竹整張臉都痛得扭曲變形,他很想暈過去,可是偏偏暈不過去。

  他的底線,就是不要痛得拉在褲襠裏。

  男人,面子還是要有的。

  可是他卻覺得自己要堅持不住了。

  “看到你們這樣,人家真是愉悅呢。”紫衣女嘲弄道。

  結果這時,遠處的荒草叢忽然一動,一個球形事物冷不丁飛來,帶起了一道凄厲的破空聲響。

  正在愉悅的紫衣女扭頭,瞳孔轉瞬縮成了兩個漆黑的點。

  砰的一聲炸響,仿佛一道悶雷落在了地上。

  那球形事物咆哮著撞中了紫衣女的雙腿,帶起了一陣清晰至極的骨肉碎裂聲響。

  在變化來得著實突兀,以至于靈玉和尚三人嘴巴張得老大,口水化絲般流了下來。

  在他們的視線中,紫衣女猛然受襲,雙腿肉眼可見的被撞斷、彎折、碎裂,發出了難聽至極的聲響。

  然後她整個人如一個臭皮筏般在空中劇烈旋轉著,咚的一聲摔下地來。

  紫衣女雙腿被徹底砸斷,落在地上,一邊痛苦吐血慘叫著,一邊露出了驚恐至極的表情。

  直至這時,她才看清砸中自己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人,可偏偏很難稱之爲人了。

  那人的脖子和腰應該被生生折斷了,腦袋卡在襠部,雙手雙腳攪在一起,看起來就像一隻肉做的蹴鞠。

  看到那隻卡在襠部的腦袋,紫衣女面龐已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蒼蠅都脫離了面龐。

  她認得那張臉,神使大人有三面,那是最爲兇惡的一面。

  可如今最爲兇惡的神使大人,被人做成了一隻肉蹴鞠,還生猛飛來將她砸得重傷?

  神使大人那強大的生命力在這時反而成了累贅,因爲即便這樣了,他還沒有徹底死去,臉上是痛苦絕望的表情。

  紫衣女呼吸都要頓止了。

  她從小到大,做過不少讓小兒止啼的事,比如把拋棄她的父母、弟弟一家手腳砍斷,削成人棍一樣,扔在家裏活活餓死。

  可這一次,害怕的卻是她。

  這個時候,一個身著書生衣袍的身影出現在了視線中。

  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依舊可見那種讓人如沐春風的英俊。

  紫衣女感到了巨大的恐懼,而看著這一幕的靈玉和尚三人卻激動得熱淚盈眶。

  “大師,你還好吧?”

  季缺看著老和尚如一塊老臘肉般掛在那裏,問道。

  “阿彌陀佛,老僧無事。”

  “我的娘嘞,季缺少俠反殺了,還長得這麼俊!”王花眼睛放光,嘴角掛著口水道。

  陳竹臉色發綠,說道:“師妹,這雖然是你的真情實意,可能不能不要當著我的面表現出來,這讓人我很難受的。”

  隨即,他流著口水,看著季缺,激動道:“季缺少俠,俺中意你!”

  這時,季缺已走了過來,答複道:“抱歉兄台,我暫時不太喜歡男人。”

  “大師,我該怎麼做?”

  “少俠,拔掉我等身上的黑針就行。”

  這時,紫衣女早已沒有了任何鬥志,雙手抓地,拖著軟趴趴的雙腿,健步如飛,想要逃去。

  陳竹三人已被拔出黑針,放了下來。

  王花激動道:“季缺少俠,那女人要逃!”

  季缺正要擡步去追,結果陳竹一下子跳了出來,激動道:“少俠,這種小事讓我來!”

  說著,他蹣跚著腳步沖進了屋子,然後踩著一塊棺材闆沖了出來。

  于是在衆人注視中,雙手健步如飛的紫衣女轉瞬就被一塊飛奔的棺材闆撞上,慘叫著飛進了草叢裏。

  “死八婆,拿命來!”

  陳竹一躍而下,如一隻兇猛的老虎,撲了進去。

  草叢一陣攢動,荒草偃倒,緊接著,就有陳竹的求救聲傳來——“啊!師妹幫我,她咬我腳趾!”。

  季缺:“.”

  靈玉和尚:“.”

  王花捂著胸口,氣悶道:“師兄,你能不能別這麼丟人!”

  說著,她也踩上了一塊“棺材闆”,沖了過去。

  季缺看著這一幕,不禁問道:“大師,你這兩位朋友是賣棺材的嗎?”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2 PM

第19章 野神
  
      草叢中一陣激烈的扭打之後,紫袍女以一敵二,最終被打得鼻青臉腫,拖了出來。

  之後,她和神使指頭被掛在了屋檐下。

  于是乎,本來屋檐下的三塊臘肉變成了兩坨粽子。

  爲什麼是粽子,是因爲季缺的紅繩捆縛手法有些特別。

  陳竹本來想請教一下這是不是滿春院的手法的,可惜當著師妹的臉,不太敢。

  “你這臭陰幣,編了一個你和夫人的故事,老子都感動了,結果偷襲!”

  “臭婆娘,紮我師兄就算了,叫你紮我伱還真紮!”

  隻見紫袍女和神使指頭的臉上插滿了黑針,跟個麻子似的,而陳竹和王花正不斷攪動著,跟彈琴一樣,痛得兩人涕淚橫流。

  特別是紫袍女,痛得臉上的爛瘡都炸了。

  到底是年輕一輩,完全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脾氣。

  靈玉老和尚站在一邊,靜靜欣賞著這一幕。

  兩坨粽子掙紮著,很快就奄奄一息了。

  神使指頭翻起了白眼。

  他整個人遭受了難以逆轉的重創,即便有所謂的“神力”延續著生命,卻隻剩下了一口氣。

  季缺本來下手不會這麼重的,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可惜指頭實在惹惱了他。

  沒事變臉變身玩弄人感情不說,全身上下竟然掏不出十兩銀子。

  高高在上的神使大人,能輕易帶走無數人性命的存在,中途更是變了三張臉裝逼,結果全身上下隻有六兩三錢銀子和一本日記。

  你給本像馬、芸供奉那種雙修秘籍也好,誰他娘想看一個糟老頭的日記。

  太沒有禮貌了。

  這也是他會被季缺當球一般淩空爆射,痛擊紫袍隊友的原因之一。

  不過季缺同時又感到慶幸,那就是靈玉大和尚還活著。

  錢和人都在,這正是他最期望的結果。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有空注意到荒草間聳立的那些人。

  和那夜傳教的教衆一樣,他們隻剩下了一張張空皮囊,杵在那裏,有幾張臉季缺甚至還有些眼熟。

  在桑水縣生活了這麼久,即便不是一條街巷的鄰居街坊,也可能照過面。

  可是他們都死了,成了祭品,成了那隻風蓮教供奉的野神複蘇的墊腳石。

  天空陰沉得厲害,厚重的鉛雲到這時徑直化作了一場淅瀝瀝的雨。

  四周的溫度一下子降低了不少,冷風一吹,水霧彌漫,帶著刺骨的寒意。

  站在這裏,你根本體會不到初夏的感覺,甚至會有一種置身在另外一個陰冷恐怖時空裏的錯覺。

  季缺看著那些站在雨中一動不動的桑水縣百姓,深切感受到了什麼是人命如草。

  這世界比他想象中更加操蛋。

  這時,在陳竹兩人的報複下,紫袍女身體忽然一緊,眼淚連著鼻涕流了一地,徹底暈了過去。

  靈玉老和尚調理著氣息,說道:“該幹正事了。”

  四人不禁把目光放在了這間屋子後方的那堵白牆上。

  那道屏風般的牆壁,遮擋住了這詭譎之地最重要的秘密。

  那尊風蓮教一直用人命獻祭的野神,估計就在那裏。

  他們需要送這尊野神回家。

  回老家。

  神使指頭一下子明白了他們是想幹嘛,嘴巴張開著,如一條擱淺在岸上的魚。

  他的聲帶連著脖子一起被扭斷,並不能發出清晰的語句。

  這時,陳竹忽然捏住了他的臉,拉了拉,又搓了搓,說道:“你信奉的東西要被我們搞了,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是不是很難過?”

  神使指頭反而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倒是把陳竹嚇了一跳。

  “裝神弄鬼。”

  說著,陳竹已背著他的黑匣子和師妹王花往裏走去。

  他看似不在意,其實早已擺出了防禦姿態。

  季缺走進屋子的瞬間,就生出了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屋內蓮池裏的蓮花生長得很好,開得很鮮豔,可就是因爲開得太好,太過鮮豔,反而給一種驚悚的感覺。

  就像它們有意識,會喝血吃肉一般。

  眨眼間,那堵雪白的白牆已近在眼前。

  白牆的後方,這間詭異屋子的深處,一切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指頭扮作劉成時說過,每當初十、十五的日子,那些被蠱惑來的百姓就會被帶到裏面去,然後裏面就會傳來一陣咀嚼聲響。

  指頭騙人,說話七分真三分假,那是不是代表這後面的情況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尊被風蓮教供奉的野神就在裏面吃人,外面那些隻剩下了一副副空皮囊的百姓就是最好的證明。

  以靈玉老和尚三個降魔者的經驗來判斷,那隻要不是初十、十五,這尊野神的意識應該不會蘇醒,而他們可以抓住這個空隙,用雷火符燒掉祂們或是泥塑,或是木雕的身軀。

  這個時候的神像,就隻是神像而已。

  陳竹一拍背後棺材般的黑匣子,一盞風燈就從中支了出來,並燃起了燈火。

  牆壁後的空間一下子被照亮了一部分,剩下的空間變得更加幽邃。

  這便是燈下黑了。

  地面上那種風蓮教之前用來傳教的黃紙重重疊疊的,一直從地面蔓延到牆壁,密密麻麻的,看得人頭皮發麻。

  白牆前的蓮池,還在極力想營造出人間仙境的意象,那到了這後面,就像一下子來到了陰間。

  這些黃紙應該是受了潮,踩在腳下黏糊糊的。

  這屋子也比預計的更深,更爲高大。

  站在這裏,竟有一種處于黑暗洞窟中的感覺。

  前方,一個供台的輪廓出現在衆人視線裏。

  隨著燈火逼近,那偌大的供台一時竟空空如也。

  神像去了哪裏?

  陳竹跳到了供台上,于是身後風燈的光芒一下子照得更遠了些。

  下一刻,一幕驚悚的畫面出現在幾人視線中。

  供台上沒有神像,可是供台下方卻有。

  那是一個起碼三丈長的木雕神像,看起來是一個女人,卻有蛇一般的身姿。

  他們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這近乎三層樓高的大家夥,緣于它匍匐在地上。

  它就像是剛從供台下爬下來一般,巨大的身軀給人一種難言的壓迫感。

  風燈裏的燈火搖晃著,映照著這詭異的神像。

  看到它,季缺就想到了神使指頭那種蛇一樣的姿態。

  然後更可怕的是,這神像身上長滿了人臉。

  這些人臉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有的面色驚恐,有的卻在瘋狂大笑,它們密密麻麻排在一起,栩栩如生,像是長在神像體內,想從裏面爬出來。

  季缺頭皮發麻,緣于他看到了幾張人臉,竟和外面的那些百姓皮囊一模一樣。

  這些人臉,都是外面那些百姓的?

  一時間,誰都沒有上前,王花甚至有點緊張,說道:“師兄,我怎麼覺得這東西是活的。”

  “瞎說,隻是聚了信仰的木頭而已。”

  可是當他將風燈靠近了一點,卻在這神像身上發現了血肉感。

  特別是那本來雕出來的頭發上,有長長的漆黑發絲鑽出,陰風一吹,發絲就飄蕩了起來。

  這一瞬間,這尊身上布滿了人臉的神像,仿佛真的要活過來。

  靈玉老和尚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如果我們來晚一步,這尊神恐怕真的要醒了。”

  木雕生肉,是神要徹底蘇醒,來到人間的標志。

  而這尊神像,已經很接近這種感覺了。

  季缺看著眼前這帶著血肉感的神像,發現這世界果然比他預計的還要深邃可怕得多。

  真的有神,真的會吃人。

  新的世界觀在他面前緩緩展開,露出了荒誕恐怖的一角。

  一時間,他竟對自己未來的旅居生活多了一點點恐懼,以及期待?
  還挺刺激不是?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3 PM

第20章 男人,真是太吃虧了

  “動手。”靈玉老和尚說道。

  陳竹和王花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一下子掏出了兩顆如雞蛋般的木疙瘩。

  “雷火乘風,起!”

  啪嗒兩聲,兩顆木頭蛋落在了神像身上,轉瞬化作了兩團紅色的火焰,轟的一聲乘風而起,迅速在神像身上蔓延開來。

  灼熱的溫度撲面而來,整個房間那種陰冷的感覺也隨之減輕。

  在季缺眼中,這對師兄妹弄出火焰的過程既不武俠也不仙俠,反而有一種打遊戲扔手榴彈的感覺。

  不過這火焰確實兇猛,一下子就將這神像包裹,邊上的黃紙跟著燃燒起來。

  恐怕要不了多久,整個屋子就將變成一片火海。

  季缺目光掃視四周,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稍微值錢點的事物,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神像的眼球轉動了一下。

  可當他再去看時,卻發現沒有變化。

  火焰已燒上了神像長出來的漆黑發絲,啪啪作響。

  就在這時,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忽然在火焰中響起,嚇了四人一跳。

  緊接著,整個燃燒的神像動了,擡起了腦袋。

  在這裏,可以清晰看見這神像上那些人臉在瘋狂湧動著,發出了陣陣凄厲的慘叫聲。

  老和尚見狀,忙道:“先退!”

  話音剛落,那詭異的神像已如一條蛇般遊了過來。

  她的整個面龐雖已被火焰蔓延,可依舊保持著那種藐視衆生般的神性。

  而它身上的人臉則瘋狂慘叫著,仿佛被困在牢籠裏遭受火刑的人,凄慘無比,和那張木然的面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轟的一聲,白牆被撞得粉碎,流火紛飛,連蓮池裏的蓮花也被點燃。

  神像跟著季缺四人,沖了過來,宛若一條湧動的火蟒。

  “快躲開!”

  轟隆一聲,屋子的門檻連著牆壁被撞得破碎,鑽出了一隻燃燒著的巨大軀體。

  這畫面十分荒誕可怖,就像是你本來想焚化一具屍骸,結果在火焰徹底點燃之後,那具屍骸忽然活了過來。

  神像搖擺著身軀,想要再次前沖,卻被卡在了牆體裏。

  雨水砸落在附近,被蒸騰成了白色的水汽,根本落不下來,而神像身上部分人臉已鑽出了表皮,扭動著,看起來凄厲無比。

  靈玉老和尚幾人看著這一幕,心頭瘆得慌。

  萬幸,這神像連著那些人臉掙紮了一陣兒,很快就不動彈了。

  神像整個軀體近乎被燒成了焦炭,裂紋遍布著,仿佛一碰就會碎。

  那些身體上的人臉也早已不再動彈,隻是嘴巴長得老大,如一個個被活活燒死的人。

  火焰逐漸熄滅,雨水唰唰的落下,煙霧彌漫。

  啪嗒一聲,神像露在外面的半截身體垮塌破碎,露出了被燒成灰燼的內裏,那種陰森恐怖的感覺才因此減少了些許。

  這一下子,應該是徹底死了,畢竟都成灰了。

  風一吹,灰都揚了。

  滾滾濃煙煙中,響起了一陣劇烈咳嗽的聲響。

  紫袍女和神使指頭這兩粽子,恐怕都要被熏熟了。

  兩人被提了出來,紫袍女整個臉被熏得一片漆黑,跟換了人種似的,不斷咳嗽。

  神使指頭則依舊掛著那驚悚的笑容,忽然間,他忽然口吐人語——“你們都得死,風蓮神女遲早會降臨。祂有六根手指,我隻是其中一根而已。

  哈哈哈哈”

  說著,他本已破碎的喉嚨就發出了嘲弄的笑聲。

  季缺去看那被燒毀的神女像,發現對方一隻手掌真的隻有三根手指,分別爲中指、食指和小指。

  這時,陳竹驚魂未定道:“這神女是個殘疾,吃飯用筷子會不會很困難?”

  本來嘲弄大笑的指頭愣了一下,緣于陳竹說的這個問題簡直離譜。

  這重點是用筷子的事嗎?

  季缺顯然對這種問題挺感興趣,說道:“我比較關心的是,祂如果拉屎的話,會不會擦不幹淨?”

  “這也是一個問題。”

  陳竹陷入了沉思。

  神使指頭見狀,眼冒兇光,掙紮道:“你們!”

  結果兩人根本沒有理他,陳竹分析道:“祂會不會不用竹片和紙,而是直接用水沖?”

  這時,王花加入了議論,郁悶道:“伱們爲什麼這麼關心一個野神拉屎的問題,祂說不定便秘。”

  陳竹感慨道:“便秘就太難受了,我有一段時間便秘,十分痛苦,恨不得”

  當幾人交流完這些問題後,神使指頭已經死了。

  他嘴巴張得老大,七竅流血,像是被活活氣死的。

  季缺幾人弄不懂爲什麼,這家夥一直挺堅強的,怎麼一下子就不行了呢?
  隨著神像被徹底燒毀,神使死去,紫袍女奄奄一息,風蓮教這件事終于落下了帷幕。

  不過指頭最後的話還是給了幾人一個警醒,那就是風蓮教的勢力遠不止這些。

  這供奉的風蓮神女有六根手指頭,那是不是代表著像神使指頭這樣的人還有五位?他們都想讓這尊野神蘇醒?
  當然,這不是季缺該關心的問題。

  他畢竟不是專業的,他不過是一個被迫來做個兼職的普通書生而已。

  剩下的事,自然該交給靈玉老和尚和棺材師兄妹這種專業人士來解決。

  畢竟他們自稱“降魔者”。

  此刻,這三位專業人士正不斷向季缺投以崇拜的目光,並發自內心的道謝,又是拱手,又是鞠躬的,恨不得給他磕幾個頭。

  季缺發現,最近客氣的人真是越來越多了。

  如果這世間人人都這麼客氣友善,何愁沒有美好的明天。

  隨著火焰蔓延,那間陰冷的屋子也跟著風蓮神女的神像一樣,被燒得漆黑一片,被雨水一沖,分崩離析。

  和馬、雲兩供奉一樣,紫袍女也被關進了黑棺材裏,而死掉的指頭被扔進了火中,和著他供奉著的神女雕像化作了灰燼。

  雨中,名叫王花的女降魔者給季缺撐著傘,自己卻淋濕了半邊。

  季缺本來想拒絕的,奈何這位王姐姐實在太過熱情,他一時不知該怎麼拒絕。

  總不能把人按在地上打一頓吧。

  師兄陳竹頭戴著一頂荷葉帽跟在兩人後面,眼含嫉妒。

  他嫉妒他師妹。

  這傘本該他來撐的,結果被自己師妹搶了先,好不郁悶。

  年輕、英俊、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還救過自己命,這樣的神仙人物誰不想好好結交一下。

  奈何他是男的,季缺少俠又明確表示不喜歡男的,所以才便宜了師妹。

  看著師妹給季缺少俠打傘時那快樂的樣子,風雨中的陳竹隻剩下了氣冷抖。

  男人,真是太吃虧了。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4 PM

第21章 戰利品

  在打道回府的路上,季缺忽然停住了腳步。

  王花見狀,忙道:“缺少俠,怎麼了?”

  季缺看向了荒林一處,疑惑道:“那裏好像有東西在看著我們。”

  “什麼!我來!”

  聽到季缺的話後,師兄陳竹二話不說,頂著荷葉帽率先沖了出去。

  隻見荒林的草叢一陣扭動,陳竹很快回來了,手上提著一隻滿身是泥的野貓,激動道:“少俠,果然有東西不懷好意窺視我等。怎麼整,剮了後紅燒還是烤?”

  野貓:“???”

  季缺:“.”

  靈玉和尚雙手合十,喃喃說道:“阿彌陀佛。”

  待季缺等人離去後,荒林中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
  季缺四人回到桑水縣時,薛捕頭早就在那裏等候。

  他拉著季缺的手,聽聞了風蓮教已被鏟除的消息,激動得雙眼發紅,不斷給季缺邀功。

  “季公子啊季公子,你當真是我桑水縣之福。卑職是帶著縣令大人的命令來的,一定會給幾位大大加賞。”

  一聽到有加賞,季缺趕緊回握住了對方的手,說道:“這怎麼好意思,麻煩薛捕頭了。”

  “不麻煩,不麻煩。”

  “這事您多上心。”

  “一定,一定,在下會加急處理。”

  “多謝,多謝。”

  “不用,不用,這是分內之事。”

  陳竹王花兩師兄妹看著季缺和那薛捕頭在那不斷握手客氣,雙臉懵逼。

  靈玉老和尚嘴角掛笑,一幅早已看透一切的模樣。

  陳竹、王花出生在富貴人家,又是器物門的內門弟子,不喜奢侈,可從未短缺過物資,所以對銀子這些其實沒多少概念。

  可老和尚不同,他雲遊四方,在江湖中摸爬滾打了好多年,知道“幾兩銀子難倒大俠。”的道理。

  那些出手闊綽的,一擲千金的,大抵是家底雄厚,本就有不菲的資産,而有的出身平凡的俠士,即便小有名氣,卻也要爲銀子發愁。

  是的,這些人想發財,有的是路子。

  可是一個人的底線很高的話,那發財的路其實挺窄的。

  在這回來的路上,季缺聽聞王花他們是天仁城那一帶的人,不禁請教了一下當地的美食美景。

  兩世爲人,季缺去到一個地方,最想了解的從來不是姑娘,而是美食。

  這一番交流下來,他才知道天仁城部分美食好貴。

  乾坤燒鵝、霸王蟹甲、火雲牛柳炒飯等等,都是他感興趣的。

  可惜根據王花他們所說,即便裏面最便宜的火雲牛柳炒飯,都要五兩銀子一份。

  五兩銀子,在這桑水縣能吃一年半載,而在那裏隻有一頓。

  不過季缺大體能理解,米其林三星之類的從來都不便宜。

  作爲一個即將成年的人,不管是路邊攤,還是“米其林”,他都想要。

  于是乎,季缺感覺自己更窮了,所以一聽有加賞,不禁變得激動起來。

  一般情況下,他隻會一般激動而已。

  薛捕頭的手再次被搖麻了,不過知曉這裏的風蓮教已被連根拔起後,也放下心來。

  他早知道自家大哥的想法,不外乎誰贏幫誰。

  可相較于那陰森可怖的風蓮教,他心底明顯更想幫季缺和這幾個降魔者。

  至少他們更像人,特別是季缺,青年才俊,本事又高,謙虛又客氣,實在人中龍鳳。

  “少俠救命之恩,人家真不知如何報答了。”王花握著季缺的左手,一臉誠懇道。

  “不用,不用,順便的事。”季缺客氣道。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與少俠你重逢了。”陳竹握著季缺的右手,戀戀不舍道。

  “無妨,無妨,在下今年大概會去天仁城,兄台記得請我吃乾坤燒鵝就好。”季缺再次客氣道。

  “真的?什麼時候!”

  “大約在冬季。”

  一番輪流客氣,被王花和陳竹兩人握了十幾次手,季缺才得以空閑。

  他轉而看向了靈玉老和尚。

  靈玉一看季缺擡手就知道他要幹什麼,立馬行禮道:“季公子,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賞金的事老僧會盡快處理妥當。”

  “有勞大師了。”

  至此,季缺和三位降魔者作別。

  作爲降魔者,他們還有收尾與其他工作要做,不得不離開。

  結果剛走出沒幾步,陳竹卻徑直轉身,說道:“季缺少俠,敢問你家幾口人,可有婚配,我有一個妹妹.”

  陳竹還想說話,已被老和尚架著拖走了。

  這時,天已快黑了。

  季缺回到家裏,開始清點戰利品。

  那本破日記被他扔在旁邊,兜裏的銀子數了又數,真的隻有六兩三錢銀子。

  “窮逼。”季缺忍不住吐槽道。

  一個神使,身家連天仁城半隻乾坤燒鵝都買不起,真是讓人失望透頂。

  不過後面的,都是值得高興的事。

  降魔樓裏的賞金,少說也有一百兩,桑水縣窮,可到底是兩次加賞,怎麼著也該有三十兩?

  本來的積蓄有一百二十兩,再加上那價值五百兩銀子的金葉子,季缺不禁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之後的日子,隻要自己扛過了“盡心保財階段”,步入“拿命賺錢階段”,未嘗沒有突破千兩銀子的可能。

  上千兩銀子,在這桑水縣過“頓頓紅燒肉,天天女兒紅。”的神仙日子都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季缺想到燒餅和婚約,以及天仁城那可怕的美食價格,一下子冷靜下來。

  一份乾坤燒鵝十五兩銀子,上千兩銀子看似很多,算下來不到六十七隻燒鵝。

  這燒鵝是金子做的?

  隨即,他想到陳竹說要請他吃乾坤燒鵝這件事,不由得認爲這朋友能處。

  賬算得差不多了,前前後後又數了好多遍銀子,分別把它們藏在三十三處隱秘之處,季缺這才放松下來。

  他翹著二郎腿,不禁看向了那本日記。

  人天生都有偷窺的欲望,季缺同樣不能免俗。

  而看別人日記,恰好能滿足這種不正經的欲望。

  “這日記裏,說不定還有指頭藏銀子的線索。”

  是的,直到現在,季缺依舊不相信指頭隻有這點銀子,畢竟他可是神使,是馬、芸兩供奉的老大。

  老大可以比下屬窮,可一個少說五百兩,一個卻隻有六兩三錢銀子差距太大。

  大得季缺有些難以接受。

  于是乎,季缺不再猶豫,翻開了這本稍顯老舊的冊子。

  然後他很快發現,指頭是一個神經病。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5 PM

第22章 日記的秘密

  夜沉如水,魚花巷除了偶爾有細碎的蟲鳴聲傳來外,一片靜謐。

  季缺沒有料到,自己會看一本男人的日記入迷。

  指頭紀錄的東西可以說挺繁瑣,有的時候連吃了什麼,幾天沒拉屎這種小事都要寫。

  可是這日記他越看,越有一種驚悚感。

  因爲指頭之所以寫得這麼細,是爲了一個目的,那就是記住自己。

  這日記應該是指頭被那風蓮神女賜予神力之後寫的。

  日記中,他反複強調一個名字,陳第。

  神使指頭本名叫陳第,是沙河灣陳家十八代子孫。

  他之所以信奉風蓮神女,成爲了風蓮教的神使,既可以說是陰差陽錯,又可以說是命運使然。

  陳第年輕時,是一個落魄的農夫,一直靠種田爲生。

  他想要讀書改變命運,卻又困于田地和天賦,即便去過書院,成績也並不理想。

  後來他所住的鎮子,更是遭遇了一場可怕的山洪。

  那山洪聲勢浩大,來得很急,根本不給人反應和掙紮的機會。

  總之,被山洪淹沒的陳第,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

  可是他卻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他醒來的地方是在一處無名山谷中。

  那山谷裏開滿了燦爛的蓮花,陳第誤以爲入了仙境。

  然後他就在山谷裏的一處洞窟裏,看見了風蓮神女那張慈母般的面容。

  那雖然隻是一尊雕像,可陳第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覺得它是活的。

  冥冥中就像有一股力量,帶他來到了這裏。

  是神女給了他新的生命。

  那一刻,陳第心頭隻剩下了無盡的虔誠。

  之後,神女雕像依舊隻是一臉慈悲的看著他,可他卻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對方要他去往山窟深處,之後,他在那裏找到了一本秘籍。

  陳第開始修行那本秘籍,每當感到疲倦,想要休息的時候,他總會發現那尊神女像正在一臉慈悲的看著他,于是隻能咬牙堅持。

  陳第不知道自己修煉了多久,在那處昏暗的洞窟裏,他很難感知到時間的流逝。

  總之,這段時間應該並不長,因爲那門功法他隻修行了一卷,就昏睡了過去。

  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片野草叢生的荒坡上。

  陳第四處尋找,卻再也找不到那處開滿蓮花的山谷了。

  之後,用陳第的話說,他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回到家鄉時,知曉鎮子死了很多人,而他是唯一一個被山洪沖走還活下來的存在。

  本來讀書一竅不通的陳第,當年就考上了秀才,震驚了所有人。

  後來,他做什麼都很順,生意做得不小,賺了不少銀子,後來還當了官。

  冥冥中,就像有一股深不可測的力量,改變了他的人生。

  陳第知道,這一切都和那處山谷裏的那尊神女有關。

  隨著歲月流逝,過上好日子的陳第有時候會覺得,那處山谷裏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離奇的夢。

  直至一天夜裏,他做了一個夢,夢見黃昏的山谷中,風蓮神女站在那漫天荷花中,笑著看著他。

  那笑容充滿了慈悲之意,可是他卻一下子被嚇醒了。

  之後,陳第就看到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很高的女人,自稱是“神女的指頭”,她來到他家裏,不過是替神女傳句話。

  他如今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過他的日子,從此也不用供奉神女了,權當山谷中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第二個是親手殺掉他剛成親一年的妻子,去跟隨神女的指引。

  陳第思索了一陣兒,毅然選擇了第二個。

  因爲他清楚,他如今的一切財富、權力都是祂賜予他的。

  祂對他來說,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之後,親手殺掉妻子的陳第再次見到了風蓮神女,隻是中間相隔了十三年。

  隻是這一次,他見到的神女雕像面容不再慈悲,而是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冷漠。

  可就是這股冷漠意味,深深吸引著陳第。

  因爲那是神的味道。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記得那處山谷,山谷裏像是活著的雕像,就是因爲這個。

  之後,陳第靠著多年的經營和手段,爲神女和風蓮教做了很多事。

  那高高在上的神女也因此賜下了神力,讓他成爲了祂的指頭。

  陳第的恐慌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風蓮神女,亦叫“百臉神”,祂賜下的神力,就是讓陳第體內多了兩張臉。

  這兩張臉給他帶來了力量,卻隱隱有自己的意識。

  初始,陳第認爲這兩張臉隻是他的助力而已,他靠著神賜的力量,無往不利,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隻是有天夜裏,他忽然醒來,一時竟記不清自己叫什麼了。

  更加恐怖的是,銅鏡中自己的臉也顯得格外陌生。

  後來,他漸漸記起了一些東西,原來他叫趙獨,鵑城人
  當陳第恍然驚醒時,才感到一陣後怕。

  他是陳第,根本不是什麼趙獨。

  趙獨是他胸膛裏其中一張臉的名字。

  陳第很憤怒,同時又很害怕,他害怕自己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開始祈求神女,卻沒有回應。

  于是他開始寫日記,盡可能詳細的紀錄下他的生平和心情,仿佛隻要寫得越多越具體,他就永遠不會被替代。

  從這些事無巨細的紀錄中,季缺能深深感受到陳第的恐懼和不安。

  這本日記並不是最初的,隻是之前的,或遺失了,或損壞了。

  陳第覺得,這都是胸膛裏的“趙獨”和“向梅”在搞鬼,它們一直都想鳩占鵲巢。

  日記中,記載著陳第覺得最可怕的一次經曆。

  那就是有一天,他在半夜醒來,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讓他感到慶幸的是,他桌上有本日記,能讓他回想起經曆。

  “我叫趙獨,鵑城人,五歲那年”

  陳第讀著日記,漸漸認定了自己是趙獨這件事,直至他看到了一串銀鎖,才感覺不對勁。

  那串銀鎖,是他親手殺死的妻子和他的定情物,他一直保留著。

  這東西,就像是驚天駭浪中的一個錨點,讓陳第抓住了過去。

  當他重新變回自己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隻差一點,他恐怕就要沒了。

  他這種人怕死,而且是這種死法。

  日記中,紀錄了陳第恐怖的行爲。

  那天晚上,他甚至親手切開了自己的胸膛,想要把“趙獨”挖出來。

  趙獨當時露出了驚悚的笑容,說道:“你我都是指頭,何必在意這些,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也是從那時開始,陳第才知道,這既是賞賜,同時又是詛咒。

  他之所以會中詛咒,那是因爲他的心還不夠誠,這也是他用盡家財,即便賣命,也要讓風蓮神女複蘇的原因。

  季缺關上了這冊子,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丫真沒銀子了。

  陳第爲了風蓮教,爲了那百面神,近乎奉獻了一切,隻爲不會被替代。

  他就像是那百面神女制造出來的神經病,一個身體裏,有三張臉,同時也有三個人格。

  另外兩個人格,特別是那個叫趙獨的,一直都想替代他。

  仔細想一想,這確實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季缺不禁在想,那最後那詭異笑著和他們說話的,還是陳第嗎?

  這確實是一個引人遐想的故事,帶著邪性。

  那場山洪真的隻是一場意外?慈母般的風蓮神女雕像,和那一臉冷漠的風蓮神女雕像,真的是同一尊神?

  這百臉神的雕像雖然被他們燒毀了,可是祂還有指頭,祂很有可能還有另一面,會不會來找他和靈玉和尚一行三人?
  季缺看著外面,隻覺得夜色一時變得深邃無比。

  不過他又很快放松下來,這種事習慣就好。

  就像他經常踩到屎這件事,初始還憂慮、煩躁,踩著踩著也就習慣了。

  “窮逼。”

  季缺看著那本日記,給它的主人做了最後的總結。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6 PM

第23章 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想.
  
      風蓮教的事在桑水縣落下了帷幕,那些被掏空內髒的百姓屍體並沒有歸還家人,而是被一把火燒掉了。

  衙門在有意隱瞞這件事,因爲它可能會引起恐慌。

  因爲絕大部分桑水縣百姓和之前的季缺一樣,並不太相信這種神詭之事。

  季缺能承受住這世界觀的變化,繼續輕松愜意的生活,那是因爲他本就是一個很倒黴的人。

  而普通百姓不同,他們沒有季缺這麼耐艸,對他們來說,唯有無知才是最大的幸福。

  隨著時間流逝,除了親人一去不返的人家偶爾會傷感,抹掉眼淚繼續堅強生活外,整個桑水縣逐漸恢複了正常。

  中途,季缺的大表哥倒是來過一次,聽聞自家母親信教走了後,竟學著母親的樣,想繼續訛季缺的房子,結果恰好遇到了正來送賞金的薛捕頭。

  于是很自然的,大表哥被一臉正氣的薛捕頭帶走了,可謂幫了季缺大忙。

  據說大表哥在衙門裏被嚇尿了,再也不敢來找季缺的麻煩。

  這座閉塞的小城,依舊破敗,卻漸漸恢複了生機。

  張老闆每日依舊打著哈欠煮著豆腐腦兒,巷子裏的妹妹偶爾會問起哥哥爹爹的狀況,娘親卻已不再抹眼淚,人們爲了一日三餐辛苦奔波著,漸漸忘記了那些或傷心或可怖的過去。

  季缺變得越來越倒黴的同時,也變得越來越有錢。

  降魔樓那邊的賞金,靈玉老和尚派人送了過來,竟然有兩百三十兩之多。

  與之一起到來的,還有一封信。

  老和尚的信很簡略,隻是最真誠的緻謝和祝福,並提醒他小心一點。

  紫袍女的審問有了結果,風蓮教果然不止于此。

  衙門那邊的兩次追賞也下來了,竟有一百兩之多,大大超過了季缺的預期。

  這都是意外之喜,于是季缺離千兩銀子積蓄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當然,除了銀子變多的快樂外,他還和唐衣越來越要好了。

  特別是隨著時間推移,他變得越來越“愚笨”,和對方再次組成了“臥龍鳳雛”,經常被老先生痛批,唐衣明顯高興壞了。

  看著他重回臥龍鳳雛之列,書院熟悉的氛圍總算又回來了。

  大夥兒習慣看季缺挨批,可不習慣他受表揚。

  隻是苦了書院熱心腸的老先生,心情跟跳樓一樣,氣得白發都多了幾根。

  怎麼一下子又笨了呢?

  季缺很珍惜和唐衣的情誼,不僅因爲他是自己書院唯一的朋友,還因爲和對方在一起時,他很愜意。

  可能是因爲懶人唐衣的腦回路不同,兩人相處方式並沒有因爲他暴露了實力有多少變化。

  這天,季缺再次被老先生罵得狗血淋頭,懶貨唐衣在他的襯托下反而躲過了一劫,這不禁讓努力學習的季缺頗爲郁悶。

  唐衣心情大好,見他悶悶不樂,揚言要親自下廚請他吃飯,安慰安慰他。

  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

  季缺雖然經常去唐衣那裏蹭飯,可最後基本都是唐衣提供食材、場地,他變成廚師。

  這一次,唐衣竟主動要求下廚。

  季缺率先打好招呼,他這次肯定不會幫忙。

  當然,他也做好了迎接黑暗料理的準備。

  可是即便是黑暗料理,一想到那可是懶貨唐衣做的,他就忍不住好奇。

  他實在想不出來,懶中極品的唐衣能做出什麼菜來。

  廚房裏,長得很漂亮的唐衣忙碌著,而季缺則躺坐在那張躺椅上,眼睛微眯,舒服得如一隻慵懶的貓。

  以前,這角色可是反著來的。

  季缺盡力尋找著唐衣那種“人椅合一”的狀態。

  不知這張躺椅是唐衣加持過,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季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適,有一種躺在松軟雲層上的錯覺。

  這種舒服程度,簡直不科學。

  他自認爲自家那張躺椅做工什麼的都比唐衣這張要好,沒想到真實體驗能差這麼多。

  季缺忍不住問道:“唐衣,你這椅子哪買的?”

  唐衣一邊顛著勺,一邊說道:“老家帶來的。”

  “好了,吃飯了,真是累死人了。”

  唐衣說著,來到了季缺身前,示意其起開,自己躺了下來。

  他一躺下來,轉瞬就像變成了一件躺著的衣服,進入了人椅合一的狀態。

  季缺見狀,疑惑道:“你的菜呢?”

  唐衣反問道:“飯菜都弄好了,剩下的小事難道還要我親自來做?你沒看我累成什麼樣了嗎?”

  說著,他就躺得更舒坦了。

  季缺去到了廚房裏,第一眼就看見了倒在桌上的醋瓶子。

  醋都要灑幹了,這都不扶一下?
  季缺趕緊將醋瓶子扶起,把鹽勺放回罐裏,又把亂扔的菜刀放好,這才有空將視線轉到鍋那邊。

  廚房裏有兩口鍋,其中一口正冒著熱氣。

  季缺走了過去,生怕看見什麼烏漆墨黑奇形怪狀的食物。

  結果出乎預料的是,鍋裏的炒菜竟然很正經。

  這應該是爆炒的肉柳,聞起來還挺香。

  季缺食欲大增,然後揭開了旁邊的鍋蓋。

  這口鍋一般是用來燜飯的。

  結果鍋蓋揭開的一瞬間,季缺竟有一種金光一閃而過的錯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這竟然是半鍋蛋炒飯。

  火爆肉柳配蛋炒飯,堪稱絕配。

  唐衣,伱果真是天才。

  季缺趕緊把飯菜盛了出來,感慨道:“阿衣,你這家夥廚藝不賴啊,平時怎麼不多做做呢?”

  唐衣躺在那裏,慵懶說道:“不賴不代表我喜歡,這次真便宜你了,你把桌子擡過來,我現在完全不想動了。”

  季缺:“.”

  “對了,我還有一壇藏了好幾年的青梅酒,就在那棵桃樹下,你挖出來,我今天忽然想喝點。”

  季缺在那桃樹下一陣亂刨,沒想到真刨到了一壇酒。

  這時,他忍不住問道:“今天這到底什麼日子,這又是親自下廚,又是酒的。”

  “夏至啊。”唐衣回答道。

  “夏至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我生辰啊。”

  “今天是你生辰?你怎麼不早說,早說我也準備準備。”

  “陪我喝幾杯,我就很開心了。”

  一時間,季缺在唐衣那裏看到了落寞、孤獨,以及開心。

  唐衣之前從未說過他的生辰,就像他也沒有說過自己的一樣。

  晚餐很快開始了。

  季缺夾了一筷子肉柳,放入了嘴裏,然後他就站了起來,驚訝道:“牛肉?”

  “對啊,牛肉。”

  “這麼入味的炒牛肉!”季缺激動道。

  他這樣絕對不是演戲。

  在這地界吃上牛肉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唐衣竟然能把這牛肉炒得香辣入味,又嫩又彈。

  季缺甚至覺得,即便是上一世,他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炒牛柳。

  緊接著,他又吃了一口蛋炒飯。

  炒飯的口感香滑,松軟的雞蛋仿佛包裹住了每一粒飽滿的米粒,咬在口中,竟有一種暢快無比又回味無窮的感覺。

  季缺趕緊夾了一筷子牛柳送入嘴中,當牛柳的爆香和炒飯混在一起,他竟生出了在夕陽籠罩的沙灘上奔跑的錯覺。

  吃著吃著,他甚至有點想哭,眼眶微微泛紅,不由得問道:“爲什麼,我有點想哭呢?”

  唐衣看著他,說道:“不過洋蔥放多了點,你用得著這麼浮誇?”

  隨即,他勸說道:“你能不能別老吃菜,喝酒啊!”

  季缺平時不愛喝酒的,可是這青梅酒一旦喝起來,味道不賴不說,很容易上頭。

  喝得興起了,唐衣開口道:“阿季,你說我倆有沒有可能高中?”

  季缺舉起酒杯,說道:“什麼叫有沒有可能高中?我們那是有很大概率高中。”

  “哈哈哈哈.”

  “我沒開玩笑。”季缺一本正經道。

  “哈哈哈哈.”唐衣捂著肚皮,笑得更大聲了。

  夏至,夜風習習的院子裏,一下子充滿了歡樂的氛圍。

  到了後面,兩人皆有了醉意。

  “季缺,你,騙子。”

  “我哪有。”

  “你那麼能打,之前卻說不會武功。”

  “我那是天生神力。不過阿衣啊,我有件事確實瞞了你。”

  “嗯?”

  “我在地上遊泳,比跑得都快。”

  “你騙鬼呢。”

  季缺沒有反駁,徑直躺在地上,在院子裏仰泳起來。

  唐衣見狀,哈哈大笑道:“地上遊泳遊這麼快,你這人什麼毛病。”

  季缺這陸地遊泳新奇又滑稽,院子裏一時喧囂得厲害。

  足足在院子裏加速遊了十多圈,季缺才慢了下來,停在了唐衣身旁。

  夜風吹過,月華灑落,如牛乳一樣。

  季缺看著眼前眼睛笑得彎彎的唐衣,一時竟覺得挺好看。

  可惜了,是個男孩子。

  季缺忍不住說道:“阿衣啊,你有沒有妹妹什麼的,沒嫁人的,最好長得好看點。”

  唐衣一臉震驚道:“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想當我妹夫?”

  “姐姐也行。”季缺帶著醉意,忍不住補充道。

  “什麼,你還想當姐夫?”唐衣一臉錯愕,吐槽道。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7 PM

第24章 受害者

  夏至這一夜,很快過去了。

  季缺喝了不少酒。

  這青梅酒喝著清甜,可後勁卻不小。

  以季缺的實力,完全可以輕松化解掉酒勁,就像段譽可以用六脈神劍將酒逼出來一樣。

  可是他不想。

  喝酒就該有喝酒的趣味,酒勁都化解了,那還不如喝水。

  隻是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有點斷片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臥室床上的,身上還髒兮兮的,像是在泥裏滾過一樣。

  直到這個時候,季缺才逐漸記起了昨晚的一些事情,不由得老臉一紅。

  老子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他竟然想當唐衣的妹夫和姐夫。

  唐衣這丫不會生氣吧?
  哎,他到底有沒有妹妹姐姐,怎麼關鍵時候斷片了呢?
  昨夜的想法,讓季缺有點不好意思,可唐衣卻依舊那樣,仿佛根本不受影響,表現得很正常。

  不過季缺這不好意思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爲他的黴運升級了,無暇他顧。

  “盡心保財階段”的忽然降臨,打了季缺一個措手不及。

  上次沒什麼銀子的時候,他隻要稍微用點心從竊賊手裏撿點銀子,偶爾能賺點賞金,就能達到收支平衡,可這次他有幾百兩銀子積蓄後,一下子就有點入不敷出了。

  因爲那些毛賊、扒手身上的銀子,相較于他丟失的銀子來說,窮了些。

  他不得不更加用心才行。

  比如
  桑水縣有一個潑皮叫黃四,好吃懶做,最喜歡偷騙獨居老人的銀子。

  因爲對他來說,獨居老人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快,還沒有幫手,他行竊被發現了也不怕,直接搶了就是。

  縣中有一個老婦人,他盯上很久了。

  老婦人有個兒子,考中秀才後,去外地好多年沒回來,聽周圍的人說,就是不想認她了,可她卻每天依舊望眼欲穿的等待著。

  那日,黃四手頭緊,忍不住摸了進去,銀子剛到手,結果就被發現了。

  那老婦人跟失心瘋一樣,窮追不舍,最後不小心重重摔倒在街道上,流了一地的血,他這才擺脫了糾纏。

  沒幾日,據說那摔傷的老婦人就病死在在床上了,嘴裏一直念叨著自家兒子的名字。

  黃四對此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有些厭煩。

  這種孤寡老人,即便是生死這種大事,也沒多少人理會。

  這全是那老太婆自找的,拿了點銀子不要命的追,不摔死你摔誰?

  在黃四心中,這些老人的銀子本就該是他的,隻是暫時存在那裏。

  半截入土的老家夥,拿銀子還有什麼用,還不如拿給他逍遙快活。

  早知道去青樓賭坊可都得要錢。

  可這一日,黃四忽然看見了季缺。

  不知怎麼的,看到這個年輕的讀書人,他就特別想下手。

  黃四自己也奇怪,他一般是不會向年輕人下手的,即便是看起來老實又懦弱的書生。

  因爲這會有一定的風險。

  可是這一次,他發現自己竟有點忍不住。

  這書生仿佛有莫大的吸引力,比青樓裏那些衣衫通透半遮面的姑娘還誘惑,讓他手癢得厲害。

  于是黃四去了,很快被季缺捉住了,想要變臉行兇,結果被打得滿地找牙。

  黃四一時懊悔不已。

  就該隻對小孩和老人下手的!
  自從遇到入不敷出這種狀況,季缺再遇到扒手、毛賊,便不會隻在對方身上撿點銀子就扭送衙門了,而是會給予更深切的關懷。

  這一次,季缺選擇“原諒”了黃四,不過前提是要給出足夠的誠意(銀子)。

  這樣的話,黃四就不用遭受牢獄之苦。

  黃四身上帶的銀子不多,可這些年還是有些不義之財,想著破財免災,他心思一松,就回到家裏,把大半積蓄全給了季缺,隻求對方放過自己。

  季缺很善良,拿到銀子後,當場扭斷了他偷竊的右手,一闆磚拍暈,再輕車熟路的扭送官府,看有沒有賞金。

  黃四到了衙門,醒來後很快被定了罪,關進了大牢裏。

  和其他落在季缺手中的毛賊、扒手一樣,黃四蹲完大牢出來,有一種回衙門伸冤的沖動。

  怎麼看,他都更像是受害者。

  那書生沒良心!

  騙走了他的積蓄不說,還把他的手弄殘了。

  這樣的他,想再偷再搶就很難了,這叫他怎麼活啊!

  可惜生活就是這般殘酷,活不下去就去死唄。

  這後半句是衙門裏薛捕頭的原話。

  無論是縣令亦或是薛捕頭,如今對這些不長眼的毛賊皆深惡痛絕。

  自從風蓮教之事後,整個縣衙對季缺都十分客氣。

  客氣得要命。

  季缺每次把這些毛賊送來,他們又不好每次都實話實說,說這些人沒有懸賞。

  爲了搞好關系,好幾次,縣衙隻能當場發布被抓之人的懸賞,縣令含淚自掏腰包發給季缺賞金。

  季缺不知道真相,隻是很感動,感動自己運氣變好了一些,竟然又有賞金。

  坐完牢的黃四衣衫襤褸的回到屋裏,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偷搶了好幾年的積蓄全被那個書生拿了幹淨,右手還被廢了,拿筷子都費勁,不禁又氣又怒。

  “雜種,死雜種。”

  “我不過偷他一點銀子,他竟然廢了我的手,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人?”

  “狗官,狗捕快,沆瀣一氣!”

  一時間,黃四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他被關了兩月時間,屋子一直空著,攀上了好多蜘蛛網。

  黃四躺在髒兮兮的床上,盤算著再去哪裏偷點搶點維持一下生活。

  在這樣下去,別說賭了,肉都吃不起了。

  整個桑水縣裏,沒有誰比黃四更了解城裏孤寡老人的存在。

  他很快想起了一個人。

  城西一個很老很老的老太婆,眼睛還是瞎的。

  他之前一直沒有動手,那是因爲那老太婆看起來不太有錢。

  可如今狀況不同了,蚊子再小也是肉。

  從那老太婆那裏搞點錢,至少能吃上幾頓好的。

  在牢房裏呆了那麼久,他嘴巴都要淡出鳥來。

  想到這裏,黃四坐不住了,把一把尖刀揣在身上,戴著一隻鬥笠就出了門。

  那瞎眼老太婆住在城西,離這並不遠。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7 PM

第25章 討銀子

  夜色之中,桑水縣一片靜謐。

  溝渠裏的水光映著月色,更顯冷清。

  這座閉塞的小城,夜晚總是這般甯靜,即便是勾欄那種本該生意正好的地方,因爲顧客稀疏,一時都顯得無精打采。

  這就是小城的寂寥。

  這時,黃四忽然放緩了腳步。

  前方的街道一角,有片燈火透過窗紙灑落出來,如水一般。

  那裏的血跡早已不在了,可黃四依舊想起了那個人。

  那天追他的老婦人。

  當時她就摔倒在那片血泊裏,死死盯著他,就像是一條擱淺在岸上的魚。

  他好像就是從那之後開始倒黴的。

  黃四吐了口唾沫,不由得暗自咒罵道:“晦氣!”

  之後,他加快了腳步。

  城西這片區域是桑水縣的貧民區,破敗的建築無序的聳立著,部分逼仄巷弄連月光都透不進來。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尿騷味,黃四左手摸著尖刀,走進了一條巷子。

  之後,他翻過了一堵低矮的土牆。

  院子很小,屋檐下晾曬著些成色不好的幹菜。

  這裏,就是那瞎眼老太婆的家了。

  黃四環顧四周,確認沒有什麼人後,就抽出了腰畔的尖刀。

  他之前早已踩過點,這條巷子本就沒多少人住,這瞎眼老太婆又無親無故,被發現了也不怕。

  哐當一聲輕響,屋子的門栓被撬了開來。

  黃四有些惱怒,這左手用起來果真比右手笨拙了許多。

  如果是以往,他絕對不會弄出這麼大聲音。

  屋裏靜悄悄的。

  這老太婆歲數大了,不僅眼瞎,耳朵也不好使。

  黃四深吸了口氣,進了屋子,迎面就有一股不好聞的味道。

  那是老人身上才有的味道。

  這屋子不大,隻有一間廳堂和一間裏屋。

  裏屋的門開著,月色映照在窗紙上,依稀可見床上躺著的佝僂人影。

  黃四輕輕關上了身後門,往那裏走去。

  他腳步放得很輕,卻還是帶出了細碎的聲響。

  直至他走到了裏屋內,那瞎眼老太婆依舊一動不動。

  到了這裏,那種老人臭變得越發明顯。

  黃四走近了一點,想確定一下這老太婆狀況,結果被嚇了一跳。

  慘白的月色下,那老太婆臉上長著不少褐色的斑點,很是礙眼。

  黃四總算知道這股老人臭爲何那麼明顯了。

  那是屍臭!

  這老太婆應該死在床上幾天了,一直沒有被人發現。

  黃四一下子放下心來。

  死了最好,死了就不會打擾他找銀子了。

  之後,黃四在裏面翻箱倒櫃起來,還真被他找到了三兩多銀子。

  黃四心情大好,萬幸他來得早,如果被其他人先知曉老太婆沒命後,那這銀子自然輪不到他了。

  最後,他把目光投向了老人的屍身。

  瞎眼老太婆的右手上,戴著一隻扳指,應該是顔色不一的劣質玉石。

  可到底是值點錢的。

  黃四走到了老太婆身前。

  月色下,老太婆躺在床上的樣子算得上安甯。

  如果不是那些屍斑很是明顯,這人又沒有了呼吸,黃四恐怕還會以爲對方正在昏睡。

  黃四伸出了左手,去取那隻扳指。

  他能清晰感受到,這老太婆皮都是皺的,有些惡心。

  不過想到能換些銀子,卻也不在乎。

  黃四右手被廢,這扳指帶著有點緊,所以他取的時候有點費勁。

  不過還好,在他有些粗暴的拉扯下,那枚顔色斑雜的玉扳指終究被取了下來。

  黃四得手後,剛想去廳堂那裏轉轉,看有沒有其他能賣錢的事物,結果這時,他的手忽然被什麼東西拽住了。

  這一剎那,他頭皮都要炸了。

  黃四喉嚨滾動著,用餘光去瞟,結果赫然發現,那死掉的瞎眼老太婆忽然睜開了雙眼,還拽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雙眼蒙著一層白膜,在月色的映照下一片雪白。

  詐屍!

  當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那老太婆忽然說話了——“林兒,我的兒,是你嗎?”。

  這一瞬間,黃四眼淚都要流出來。

  這不是瞎眼老太婆的聲音!

  而是之前追自己摔倒的那個老婦人的!

  這一刻,瞎眼老太婆的臉仿佛都變了,變得年輕了些許,緊接著,一灘血跡在她腦後蔓延開來。

  她就那樣看著他,死死的看著他,如一隻擱淺在岸上的魚,和之前倒在血泊裏的樣子一模一樣。

  這時,老太婆臉色又變了,變得嚴肅起來。

  “你不是林兒,你不是林兒,伱拿我銀子幹什麼?”

  夜色中,她的臉龐是那樣驚悚。

  黃四猛然一扯手,皮都被扯破了,才掙脫開來。

  他一邊屁滾尿流的跑出了屋子,一邊大叫道“有鬼啊!”。

  可是這夜裏靜悄悄的,如一片寂靜的墳墓,沒有人給他任何回應。

  黃四驚慌失措跑到街上,身後不遠處,總有一個略顯駝背的身影跟著。

  和那天的情況近乎一模一樣。

  他好幾次瘋狂敲旁邊的屋門,大叫“救命!”,結果沒有人理他。

  黃四一口氣跑了五六條街,隻覺得肺都要炸了,被抓出了幾道血痕的左手在不斷顫抖。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那個影子沒有跟著他了。

  黃四想起了什麼,慌亂往家裏跑去。

  他記得老母親過世之前給他留了一道符。

  據說那是道觀裏的道士開過光的符,隻要貼在門上,就可以消災驅邪。

  黃四對此嗤之以鼻,而如今忽然想起,隻覺得是救命稻草。

  他一臉惶恐的回到家裏,把門重重關好,開始翻箱倒櫃。

  這個時候,老太太的聲音已在外面響起——“銀子,把我的銀子還給我,把我的銀子還給我。那是林兒成親的銀子”。

  終于,黃四找到了那張黃符,隻見上面還畫著紅色的符文。

  他剛想去把符紙貼上,結果隻聽見哐當一聲,他本來鎖好的院門一下子就開了,露出了一個有些駝背的幹瘦身影。

  那老婦人來得極快,黃四拔腿就跑。

  在跑到後院的時候,他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膝蓋都磕破了。

  身後,開門聲不斷響起。

  黃四瘸著腿,連滾帶爬進了茅房裏,順便把鞋子往牆角扔去,裝作翻牆逃跑的假象。

  他慌亂將黃符掛在了茅房的門簾上。

  之後,黃四捂著嘴巴,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自己的呼吸聲把那老婦人招來。

  外面,響起了蒼老的喘息聲。

  那老婦人已經來了!
  黃四窩在茅房的角落裏,汗水順著額頭流在了眼睛裏,都不敢眨一下。

  茅房外多了一點細碎的腳步聲,依稀可見那黑色的布鞋尖露在那裏。

  門上的符紙被風吹得輕輕晃動著,看起來隨時都要掉下來。

  黃四整顆心不由得懸在了空中。

  萬幸,一段時間後,老太婆的腳步聲遠去,應該是去向了外面。

  黃四這才敢吐出一口氣。

  他不知道是符的作用,還是自己躲得好,讓他勉強撿回了一命。

  結果這時,頭頂的月光忽然黯淡了一點,他不由得擡起頭來。

  下一刻,黃四的瞳孔收縮成了兩個漆黑的點,整張臉都因爲恐懼扭曲變形。

  這茅房的牆壁上有一個碗口大小的氣窗。

  而那個老婦人正從那狹小的氣窗裏擠進來,看起來就像是一條蠕動的巨大肉蟲。

  “銀子,把我的銀子還給我,把我的銀子還給我!那是林兒成親的銀子.”

  “啊!!!”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8 PM

第26章 扶老太太回家

  午時,季缺一時有些懵逼。

  他又丟東西了,可怕的是,這次丟的不是銀子,而是燒餅。

  爺爺傳給他的,可以換媳婦兒的燒餅。

  他明明好好放在櫃子第二層深處的,結果卻不見了。

  他娘的,這年頭有賊放著銀子不偷,偏偷發黴的燒餅嗎?
  季缺汗都冒出來了。

  這不是老婆不老婆的問題,而是關乎臉面和聲譽。

  即便要退婚,他也不想被人誤會成無禮之人,畢竟這麼重要的信物都能弄丟,聽起來就不靠譜。

  到時候自己被人說三道四就算了,說不定當初定下婚約的老爺子也要被波及。

  前來蹭飯的唐衣坐在外面的躺椅上,看著季缺一臉焦急的樣子,問道:“怎麼了?”

  “我燒餅丟了。”季缺說道。

  “那半隻可以用來成親的燒餅?”唐衣疑惑道。

  “對啊,發黴的燒餅都能偷,那賊是不是有病啊。”季缺氣悶道。

  “你會不會放在其他地方了?”

  “我一直收得好好的,怎麼可能亂放!”

  “我隻是提醒你一下,你兇我幹嘛?”

  “我有兇過伱嗎?”

  “我看你急得都想打我了,你爲什麼不看看掛在牆上的那隻籃子呢?”唐衣不高興道。

  季缺走過去一看,發現燒餅真在那裏,不由得欣喜道:“還真在這!阿衣,你怎麼知道的?”

  燒餅被重新找到,季缺捂著胸口,隻覺得虛驚一場。

  這一刻,他才發現“虛驚一場”四個字是人世間最好的成語,比起什麼興高采烈,五彩繽紛,一帆風順都要美好百倍。

  看著季缺那如獲至寶的模樣,唐衣沒好氣道:“哼,那晚你喝了酒,非要給我說燒餅的事,說完你就放在那兒睡了。”

  “原來如此。”

  季缺徹底放下心來,將燒餅小心收好後,挽起袖子去了廚房,說道:“阿衣,今天想吃什麼?”

  “不吃了。”唐衣黑著臉道。

  “怎麼不吃了呢?”

  “你兇我!你自己亂放東西卻兇我,說來說去,你這人就是見色忘義!”

  說著,唐衣就翻牆走了。

  季缺愣在了那裏,一臉懵逼。

  我怎麼就見色忘義了呢?
  不過唐衣應該是真生氣了,自己弄完菜叫他,他都不來。

  自己不過著急時語氣急了一點,用得著這樣?

  這特麼跟小孩似的,他也生氣了!

  這一天,傲嬌的兩人都沒有理對方。

  結果第二天早晨,兩人就坐在一起吃豆腐腦兒了。

  最終,兩人的小別扭以季缺買單結束。

  下午,季缺站在那挨先生批的時候,旁邊的唐衣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很好看。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

  于是從書院出來之後,季缺忍不住問道:“那個,阿衣,那晚我喝醉了沒有聽清楚,你到底有沒有妹妹或姐姐?”

  “沒有,滾啊!”

  傍晚,季缺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心注意腳下可能出現的狗屎。

  前方,忽然飄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嚇了他一跳。

  一個老太婆倒在路上,木棍落在一旁,半天爬不起來。

  黴運纏身的季缺很自然的離那老太婆遠了一些。

  他銀子不多,估摸著不敢去扶。

  于是乎,他很自然的貼牆走了過去。

  身後,老太婆痛苦的呻吟持續傳來,季缺回頭看了一眼,甚至發現隱隱有些血跡,不太像是裝的。

  于是,他又回來了。

  老太婆看著他,臉色蒼白,神情痛苦。

  季缺看在眼裏,說道:“老人家,你傷到哪兒了?”

  老太婆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渾濁的眼球,說道:“腿,摔倒腿上了,用不上力氣。”

  “你家在哪兒,我幫你叫人過來吧?”

  “老嫗家住泥水巷,吾兒不在身邊,隻有一個人。”

  季缺說道:“老婆婆,那我背你去醫館吧。”

  老太婆搖頭,說道:“麻煩小公子送我回家就行,我這傷養養就好了,不用花銀子。”

  季缺點了點頭,拖起一股太極拳勁,把老太婆背在了背上。

  老太婆趴在季缺身上,眼睛放光,露出了一個邪異的笑容。

  這時,季缺開口道:“老人家,先說好,你要是訛我的話,我這人連老人家都打的。”

  老太婆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見,有氣無力道:“小公子,不用擔心,老嫗不是那樣的人。”

  就在這時,老太婆隻感覺身體一晃。

  啪嗒一聲,一條濕漉漉的紅底褲砸在了書生腳邊。

  旁邊的小院裏,一對夫妻正在吵架,大打出手,所以連剛洗好的底褲都扔了出來。

  老太婆剛聽見少年道了聲“好險。”,結果下一刻,一聲類似“挾持!”的聲音又響起。

  少年用鞋底路旁的草叢裏刮了起來。

  他踩到狗屎了!

  之後,老太婆都驚呆了。

  這裏離泥水巷不到一裏路,這少年先是差點被一條底褲砸中,後又驚險躲開了一隻裝著開水的茶壺,緊接著,竟連踩了兩次屎。

  這運氣是不是太.
  一時間,被背在背上的老太婆都跟著緊張起來。

  萬幸,沒要多久,泥水巷就到了。

  此時已到黃昏,殘陽如血。

  屋舍的輪廓被籠上了一層薄光,如紗一般,狹窄的巷子就更顯陰暗。

  季缺背著老太婆回到了住處。

  整個屋舍不大,隻有一間廳堂和一間裏屋。

  剛背上這老婆婆的時候,季缺就聞到了一股很濃的老人味,到了這昏暗的屋子裏,那股味道就更明顯了。

  老太婆被放在了椅子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季缺見狀,問道:“老婆婆,真不要找郎中嗎?”

  老太婆搖頭,說道:“隻是傷到了皮肉,歇歇就好了,小公子你坐,我去給你燒壺熱水泡茶。”

  說著,她就要杵著竹杖要站起來。

  季缺忙道:“不麻煩了,老人家,你多歇息。”

  “這怎麼行?吾兒要是知道我怠慢了好心人,會責怪我的。”老太婆起身道。

  “真不用了,老人家,我還有事。”

  說著,季缺便向屋外走去。

  結果這時,隻聽見哐當一聲,本來開著的屋門突兀的合上了。

  身後,老太婆的聲音陰冷的傳來——“說了吾兒知道了會不高興,你怎麼敢走呢?”。

  季缺回過頭來,隻見老人站在那裏,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好多褐色的斑點,就像是有很多蛆蟲趴在上面。

  四周的溫度陡然降低了不少,屋子裏的那股老人味也變得越來越濃郁。

  季缺忍不住問道:“老人家,你我無冤無仇,我還好心幫你,到底要怎樣我才能走?”

  “至少把我兒的銀子還給我。”老太婆站在屋子的陰影中,冷冷說道。

  每次提到她的兒子,她的聲音就充滿了一種讓人窒息的溺愛之感,仿佛她兒子是人世間的皇帝,誰也不能違背。

  聽到“銀子”兩字,季缺神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說道:“說好不訛人的,你這死老太婆怎麼不講信用呢?”

  殘陽如血,映照在慘白的窗紙上,一時間,屋子裏的臭味更濃了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9 PM

第27章 這什麼鬼!

  “銀子,把我的銀子還給我,把我的銀子還給我。”

  “那是我留給林兒成親的銀子。”

  沙啞的聲音在喉頭響起,遍布著屍斑的老人杵著竹竿緩緩走來。

  一時間,季缺有一種如墜冰窖之感,身體都變得僵硬了不少。

  見老人行來,他忍不住叫道:“你不要過來啊!”

  “銀子,把我的銀子還給我。”老太婆重複道。

  季缺一時害怕極了,可一想到銀子,一下子又硬氣起來,反駁道:“我的銀子是我的,和你有什麼關系?”

  老太婆一聽,臉上的屍斑變得愈發濃郁,本來老態龍鍾的她腳步一個加快,手中竹竿順勢點向了季缺胸口。

  這一竿並不快,卻帶著勢大力沉的味道。

  老太婆仿佛看見了這少年肋骨斷裂時的慘狀。

  她很清楚,這位少年不可能躲開這一擊,因爲他的身體已被凍僵。

  噠的一聲,竹竿結結實實點在了少年胸口,可是想象中皮開骨斷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少年皮膚有一種塗了油般的絲滑感,竹竿竟順著皮膚斜斜滑了出去。

  老太婆還來不及反應,一個沙包大的拳影就呼嘯著砸來。

  砰的一聲悶響,老太婆佝僂的身影被砸得一個趔趄後仰,幹枯的面皮如波浪般湧動著,鼻子也凹陷了下去。

  沒有任何停頓,季缺拖起旁邊一根長凳就朝老人頭上砸去。

  啪的一聲,老人被砸得斜斜半跪在地,緊接著,長凳得理不饒人,再次砸來。

  下一刻,呼嘯的長凳頓止在了空中,屍斑老太婆單手捏住了凳腳,喉頭滾動,呵呵笑了起來。

  她灰白的發絲淩亂,卻從中長出了新的黑發,配上她那張被一拳砸得凹陷的臉,真如惡鬼一般。

  結果她詭異的笑聲才剛開始沒多久,就戛然而止。

  緣于一塊闆磚冷不丁的砸在了她後腦勺上,那叫一個結結實實。

  老太婆被砸翻在地,季缺轉身一通拳打腳踢加闆磚招呼。

  “說了別訛人!說了別訛人!”

  “騙子!”

  “老騙子!”

  地面震顫,塵土飛揚,老太婆被打得乒乓作響,周圍的溫度都升高了些許。

  結果下一剎那,隻見老太婆的右手陡然擊出,快若閃電,直襲季缺咽喉。

  “啊!”

  一陣痛苦的呻吟聲響起,老太婆的拳頭砸在了一把剪刀上,黑血直流。

  這個時候,季缺身形一晃,已然來到了她身側,左手迅捷的扣住了她下巴,右手從後腦一扳。

  老太婆身體頓時如一把莊稼般被掀了個跟頭,重重砸在地上,將地面砸裂。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季缺一肘子就擊在她腦門上,讓她歸位。

  之後,就是一陣啪啪啪啪的拳擊聲響起。

  季缺的拳頭在這時已沒有絲毫以柔克剛,以慢打快的意思,如一片疾風驟雨,又快又猛。

  不過十來個呼吸,老太婆的腦袋已中了上百拳。

  轟的一聲,當最後一拳落下,老太婆的腦袋已完全陷入了地裏,整張臉已不成人形了。

  季缺起身,甩手,拳頭上的血跡唰的一聲灑了一地。

  這個時候,他有些微微出汗,衣衫貼在肌膚上,展現出的肌肉線條格外流暢,有一種獵豹般的美感。

  這才是書生該有的樣子,畢竟這世上有這麼多不講理的人。

  在領悟“極意·太極拳”前,季缺已非常注重打人和挨打能力,如今更是多登了幾層樓。

  就在他回了口氣,準備補刀的時候,那腦袋已被打癟了的老太婆身體忽然一折,竟然立了起來。

  下一刻,她調轉著身軀,如一條長蟲般撲來。

  異變陡生,季缺趕緊退步。

  老太婆忽然變得柔韌的身體撲倒在地,再一甩,頓時如繩索般纏住了季缺雙腳。

  季缺隻感覺雙腳被一股巧力一絆,身體頓時失衡,摔在了地上。

  老太婆蠕動著身軀,快速拖著季缺在地上滑過,被打得稀爛的臉龐再次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下一刻,她長蟲般的身軀猛一發力,帶著季缺的身體重重往牆上砸去。

  結果,隻聽見噠的一聲輕響,牆壁紋絲不動。

  季缺整個人仿佛忽然變成了一張畫紙,貼在了牆壁上。

  老太婆奇形怪狀的臉上再次生出了詫異的表情。

  這什麼鬼!

  下一刻,本來如畫紙般的季缺恢複了正常,雙腳一扭,帶起了一股旋轉的大力。

  啪的一聲炸響,牆壁炸裂,多了一個人形坑洞。

  本來貼在牆上的季缺回到了地上,老太婆反而被砸進了牆裏。

  老太婆身軀一扭,就想要從牆壁中掙脫出來,結果季缺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脖子,往後一扳。

  她柔韌的腰身一下子被弄成了對折,腦袋被扯得從襠部穿過,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嘶吼。

  “咳咳!”

  她的吼聲一下子被打斷了,緣于他的脖子已被季缺扯到了大腿位置,打了個死結。

  老太婆臉上終于露出了恐懼的表情,腦袋在地上一陣摩擦,如一條蛇般竄了出去。

  她要逃!
  緊閉的房門下面,有一條三指寬的縫隙,隻見老太婆身體一抖,頓時如一團發脹的面粉般,要從中擠出去。

  眼看她半邊身子已擠出了門外,結果這時,她忽然感覺腳踝一緊,被人握住了。

  啪的一聲,老太婆沒有任何猶豫,如壁虎斷尾般扭斷了右腳,繼續往外爬去。

  季缺站在屋裏,握著一隻孤零零的臭腳,也是愣了一下。

  這個時候,老太婆殘破的身軀已擠出了門外,剛要繼續遁走,遠離這可怕的書生。

  結果隻聽見砰的一聲炸響,一隻拳頭冷不丁的穿透了被鬼氣覆蓋的牆壁,精準的扼住了老太婆的腦袋,一拖!
  于是乎,老太婆又如一根面條般被強行拖了回去。

  那洞口隻有拳頭大小,于是她的身軀轉瞬被擠壓成一條長蟲形狀。

  下一刻,老太婆用牙死死咬住牆壁,想避免被強行拖進去。

  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映照在她那張破敗的面龐上,上面布滿了恐懼的情緒。

  緊接著,那恐懼的表情也扭曲了。

  隻聽見啵的一聲,老太婆腦袋連著大腿被生生扯了進去,隻剩下了兩顆門牙翻飛著落在了門外,畫面一時有些詭異。

  天要徹底黑了啊.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30 PM

第28章 魔與人

  冰冷的屋子裏響起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

  隻見季缺拳法如炮,將屍斑老太婆撕扯成各種形狀,空氣中滿是流轉的氣勁。

  這些日子,因爲經常打太極拳強身健體的緣故,季缺體內的真氣越發凝練。

  他知道,隻要假以時日,就能達到老和尚口中的凝氣成元,邁入三境真元境的序列。

  嗯,到時候自己應該和老和尚他們是相同的境界,不會過于自卑。

  當然,最直接的變化將是自己會變得更能打和更耐打,在抵抗這些莫名其妙的黴運時,也會多那麼一點點底氣。

  真是的,他今天不過是鬥膽想扶一個個老太太回家罷了,結果老太太訛人就算了,還變成了這麼嚇人的東西。

  真他娘的倒黴。

  “不!”

  啪的一聲,老太婆破爛的身軀被重重摔在地上,從中冒出了粘稠的黑色血液。

  她的雙眸已然失去焦點,變得空洞洞的。

  她的面龐跟著出現了變化,變得年輕了些許,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就在這時,一點猩紅的血液從她脖頸處溢出,很是顯眼。

  沒過多久,季缺便發現她整個身軀變得猩紅起來,仿佛倒在一片刺眼的血泊中。

  忽然間,這片猩紅暈染開來,一下子將他和屋子籠罩。

  然後季缺發現,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整個世界散發著淡淡的紅色光暈,畫面看起來如塗過血一般。

  他看到了一個小小的院落裏,一個婦人正在洗衣服,時不時揉捏著腰肢,很辛苦的樣子。

  旁邊的屋內,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書生正在收拾行李。

  看著那婦人的臉,季缺一下子就想起了剛變化過的老太婆。

  很像,隻是看起來要年輕不少。

  “這是你的記憶?”

  季缺恍然記起了這條街巷,估摸著應該是桑水縣城中的一條。

  中年書生收拾完了行李,就要離家,婦人戀戀不舍握著他的手,摸著眼淚道:“林兒,路上小心。”

  書生點了點頭,眉眼間有些不耐煩的神色,說道:“知道了,娘,我安穩後就來接你。”

  之後,書生就離開了,背影消失在了巷子裏。

  從這裏,可以看見婦人張望著空蕩蕩的巷子口,偷偷抹著眼淚,又露出笑容的樣子。

  之後,四周的場景不斷變化著。

  婦人每日盯著巷子口,偶爾會出門去托人打聽消息,結果都沒有音訊。

  季缺知道,她是在等她的兒子,可惜最後隻等到了一封夾帶了十多兩銀子的信。

  那封信裏自然不會有什麼好內容,婦人也許不識字,也許是裝作看不見,之後,她拿著銀子坐在院子裏,喃喃自語道:“這是我林兒成親用的銀子,我得給他好好收著。”

  “這是我林兒成親用的銀子,我得給他好好收著。”

  有關她兒子不孝的傳言時不時傳來,婦人提著刀破口大罵,罵周圍的人是嫉妒她兒考取了功名、光宗耀了祖,而他們的兒女依舊隻是醜陋的泥腿子,才這樣污蔑她兒子。

  可惜婦人罵得再兇,再否認這件事,坐在屋門口的她,容顔依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了,神智也開始不清楚。

  之後,小院裏來了一個人。

  季缺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

  這不是之前那個想偷自己被反制的潑皮嗎?

  那潑皮偷了婦人藏在枕頭裏的銀子,被發現後,拔腿就跑。

  婦人不要命的追。

  她腳步蹣跚著跑過了泥濘的街道,踩過了濕潤的石闆,撞倒了擺在路邊的小攤,最終,她摔倒在了路邊,血水在地面上暈染開來。

  她死死盯著潑皮離開的方向,如一條擱淺在岸上的死魚。

  沒過幾日,婦人死在了自家床上。

  是當初她大罵的那位街坊安葬了她。

  猩紅的場景裏,可以看見那墳墓的泥土動了一下,在月色中爬出了一個長蟲般的影子。

  那是死去的婦人變成了可怕的事物。

  她盯上了那個潑皮,在潑皮進入到這方小院前,站在了一個早已死在床上的瞎眼老太婆身前,然後像蟲一般鑽進了對方的嘴巴裏,和對方融爲一體.
  之後,自然是潑皮死去,老太太繼續找銀子的故事。

  一段時間後,紅光如潮水般退去,四周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

  已分不清是瞎眼老太婆,還是老婦人的蒼老身體倒在那裏,依舊沒有閉眼。

  她嘴巴張著,用惡毒的眼睛盯著季缺。

  季缺一臉懵逼道:“原來那銀子真是你的啊。”

  他從那潑皮那反手詐來的銀子裏,沒想到真有這老婦人的一份。

  婦人一聽,一下子激動起來,嘴巴不斷張合著。

  “這事伱早說嘛,早說我就給你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不是敲詐呢?”季缺忍不住吐槽道。

  老婦人:“.”

  季缺蹲了下來,說道:“好啦,你那銀子我還給你,給你買一口上好的棺材,剩下的全跟著你入土,行了吧?”

  早已不成人形的老婦人點了點頭,從喉頭擠出了兩個字——“謝謝。”。

  季缺想了想,說道:“那潑皮的仇你也報了,這般不人不鬼戾氣又重,對別人和自己都不好,早走早超生吧。”

  老婦人掙紮了一下,破碎的喉嚨擠壓道:“我家林兒回來見不到我,估計會傷心的。”

  季缺點頭,說道:“放心,我會留封信,他如果回來的話,一定會來給你上墳的。”

  老太婆扭動了一下脖子,仿佛放下心來,有氣無力道:“多謝了。”

  季缺搖頭,說道:“不用,我會選點報酬。”

  聽到這裏,婦人一下子激動起來,渾濁的雙眼陡然露出了兇光,就像是要爬起來殺人一般。

  “我的,我的一切都是我家林兒的。”

  季缺挑眉,挽起了袖子,說道:“老太太,你確定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我可是受害者。”

  婦人仿佛記起了什麼可怕的記憶,眼中的兇光一下子渙散開來,重新變得平靜,擠出了一句話——“公子喜歡什麼你盡管拿去,我想你應該對我這扳指有興趣。”。

  說著,她扭動了一下右手無名指,接著道:“我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全是它的功勞。”

  季缺沒想到還有這等隱情,于是取下了那扳指,說道:“好,我就要這個了。好了,下面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老婦人沉默了一陣兒,忽然說道:“那麻煩公子了。之前的銀子你也不必給我了,我死後無用。其實我屋子的床腳中還藏了二十兩銀子,公子不嫌棄就全拿去吧。”

  “不留給你兒子了?”季缺問道。

  老婦人忽然露出了一個慘淡的笑容,沒有再說話。

  她很清楚,她的兒子不會再回來了。

  她是識字的,那封信的內容她很清楚,不過她的好兒子決絕的不再想和她有什麼瓜葛,嫌棄她又老又醜身體還不好罷了。

  之後,她像是想通了,閉上了眼睛,再無氣息,也無戾氣。

  人的執念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會讓人成魔,可一旦放下後,魔就重新變成了人。

  季缺用手掌在木凳子上一劃,火焰頓時升騰而起,落在了老婦人那長蟲般的身軀上。

  熊熊的火焰吞噬了她,同時又驅除了整個房間詭異的冰冷,整個房間像是從陰間又回到了陽間。

  季缺站在那團孤獨的火焰前,看著手中那枚顔色斑雜的扳指,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歎息什麼。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30 PM

第29章 我要開掛了

  夜晚,季缺坐在屋子內,做著總結。

  除開給那老婦人買棺材的銀子,他這次攏共賺了十四兩銀子,隻能說不虧。

  畢竟他的小心髒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屋子內,季缺端詳著那枚顔色斑駁的玉扳指,罕見的生出了些許危機之感。

  就是這個東西,把那老婦人的屍體變成了不人不鬼的存在。

  如果他不會太極拳,恐怕還沒這麼容易解決這件事。

  扳指的內裏有一片猩紅的色彩,就像是被血浸過一般。

  也就是在那個位置,季缺看到了三個細小的古篆——“異物會”。

  “異物會?是一個組織嗎?”季缺看著這散發著不詳氣息的扳指,疑惑道。

  如果是一個組織的話,他們爲什麼會給一個尋常老婦人這樣的扳指呢?
  或者說,他們早已預見這老婦人會死後不詳?

  可惜,老婦人已被燒成了灰,他想問都沒有門路了。

  前有風蓮教傳教,後有和異物會有關的詭異老婦人討錢,這便是季缺生出危機感的根源。

  他不過呆在這小小的桑水縣裏,比新手村還新手村的地方,居然都能接連遇到這種怪事。

  這種事,已然脫離了普通倒黴事件的範疇。

  以季缺自己的理解,他倒黴的時候,就像是擁有一個磁場,能把周圍的壞人壞事全吸引到自己這來。

  隻是壞人、邪物並不是憑空生成的,他能遇到,隻能說它們本就存在。

  風蓮教和老婦人的例子不過是在告訴他,這世界遠比他想象中更爲深邃可怕。

  表面平靜的生活下,是各種神秘力量帶來的湧動暗流。

  [姓名:季缺

  年齡:17
  境界:二境凝氣境上階
  實力:尚可(自我評估)

  技能:水陸雙棲遊泳(精通),跑步(熟練),烤肉(熟練),極意·太極拳(大成)。

  悟性積攢值:三段初期]
  季缺打開面闆,看著那已有些發紅的悟性充能條,一時有些詫異。

  這積攢的速度怎麼比上一次更快了?

  上次到達這個程度,少說也要半年時間,可如今才四個月左右。

  季缺一直以爲這悟性隻和積攢時間有關,是勻速增長,如今看來,還和倒黴程度有關?

  越倒黴,悟性積攢得越快?

  嗯,這個說法貌似更科學一點。

  之後的一段時間,季缺經常觀察悟性條的進度,逐漸印證了這個說法。

  他倒黴次數多,倒黴程度高的那天,充能條的蠕動距離是要長那麼一點點。

  最離譜的一次,他在城郊散步,毫不意外的遇到了麻匪打劫。

  結果這時,又有一夥麻匪鑽了出來。

  原來兩夥麻匪都盯上了自己,結果季缺沒有動手,兩夥麻匪先打了起來。

  最後,兩夥麻匪互砍,傷亡慘重,季缺沒怎麼出手就撿了好多銀子。

  結果當天悟性的充能條就沒怎麼動過。

  這恐怕就是傳聞中的否極泰來,兩樁類似的倒黴事件撞在了一起,可以說是沒有倒黴,甚至是走運。

  更離譜的是,自從這次事件後,本來悟性積攢了已快半年的季缺,獲得了安甯。

  是的,安甯。

  照理說,這應該是他拿命賺錢的時候,風險不小。

  可挺長一段時間,他竟然沒有遇到一個毛賊要偷他,和一個麻匪要搶他,他即便故意往山林裏鑽,一時都沒遇到過老虎之類的野獸,隻是意外踩中了幾窩正在纏綿的毒蛇罷了。

  這讓他挺不適應,感到離譜!
  離了大譜!

  他再次想起了之前那個說法,壞人邪物並不是憑空生成,無窮無盡。

  他能遇到它們,在于他對它們來說,有巨大的吸引力。

  而如今這大半年裏,在他反制了上百次毛賊麻匪,踢死了三頭豺狼,踩死了一百來條毒蛇後,這一帶已沒有什麼壞東西要對他不利了。

  壞東西們都被消滅光了?

  這本來是件大好事,整個桑水縣一時太平無比,沒人偷沒人搶,百姓安居樂業,甚至連路上的狗屎因爲季缺的踩踏日益變少了。

  可對季缺來說,卻有一種空虛之感。

  更爲可怕的是,這本該他最賺錢的階段,竟然沒賺到什麼銀子,連充能條都不怎麼動彈了。

  也就是說,這桑水縣一帶的黴運基本被他榨幹了。

  不過隨著天氣漸冷,季缺又迎來了新的挑戰——考秀才。

  他以前看電視劇時,經常看見落魄秀才,以爲考秀才很容易,隻要花點心思讀書,有手就行。

  結果穿越後他才知道,這件事卷得厲害,有太多人考個十年、二十年都不見得考上。

  學堂裏,老先生在上方唾沫紛飛——“《義學》,老夫敢說,今年《義學》又是關鍵。隻要你們能讀透這本《義學》,這次就八九不離十了。”。

  這方世界考試內容雖然同樣和儒家經典分不開關系,可和前世他了解到的曆史知識卻有些差異。

  這裏的“四書五經”出現了變化,比如在《論語》、《大學》等基礎上,又多了些新的經典,《義學》便是其一。

  按照老先生的說法,今年這本《義學》,在縣試、府試方面甚至比《論語》、《大學》還重要。

  老實說,季缺對考秀才這種事是有些焦慮的,比前世高考還焦慮。

  照理說,他如今地上遊得比跑快,又打得一手好太極,不該對秀才這個身份這麼上心的。

  可是他偏偏很上心。

  因爲說來說去,他最基礎的身份是一名書生。

  書生讀了這麼多年,挨了先生這麼多次罵,結果連一個“秀才”都考不上,未免沒面子。

  人啊,說來說去是要面子的。

  就像某位美術生,落榜之後就非常憤怒,對世界造成了非常可怕的後果。

  季缺覺得,自己考上了秀才,至少去退婚時都要體面一點。

  一個秀才因爲想要安心備考,不想耽誤了姑娘而退婚,和一個書生考了好多年考不上一個秀才,因爲自慚形穢想要退婚,這完全是兩個概念。

  于情于理,他都喜歡前者。

  季家雖不大,面子也是要有的。

  于是面對老先生那誘惑的說法,季缺決定開點掛。

  這紅彤彤的一管悟性用在一本《義學》上,還怕吃不透?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31 PM

第30章 義擊

  這一晚,抱著身爲書生對知識的渴望和認真,季缺先是沐浴更衣,再吐納故新了好幾次,最後才端正的坐了下來。

  他的面前,是一本寫著“義學”兩字的藍底書籍。

  這本《義學》和另一本《仁書》,皆是儒家經典,講的都是仁義的道理。

  季缺深深吸了口氣,目光注視著《義學》,默念道:“領悟。”

  熟悉的畫面再次出現,一股乳白色的能量注入了書本中,書本無風自動,在季缺眼前快速翻過。

  一時間,醍醐灌頂的感覺撲面而來,道理被層層解析,甚至著書人著書時的思想感悟和心態變化,皆灌入腦海。

  季缺一下子知道,自己全會了,能考一百分的那種。

  沒有人比我更懂“義學”!
  [姓名:季缺

  年齡:17
  境界:二境凝氣境上階
  實力:尚可(自我評估)

  技能:水陸雙棲遊泳(精通),跑步(熟練),烤肉(熟練),極意·太極拳(大成),義學(大成)。

  悟性積攢值:尚未開啓]
  一時間,釋放掉積攢了小半年悟性的季缺有些空虛,卻自信滿滿。

  這樣,考個秀才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當晚,季缺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身形壯碩的書生,不斷把一個個鐵人的頭顱啪啪的擊入體腔內。

  那打擊的啪啪聲不絕于耳,配上書生近乎完美的肌肉線條,有一種暴力的美感。

  之後,季缺就醒了。

  他不知道夢裏那個書生是誰,但知道應該是一個很了不得的人。

  然後,他就有些手癢,因爲他從夢裏學會了那將鐵人頭顱打入體腔的技巧。

  果然,這悟性依舊給了驚喜。

  隻是這驚喜,是一門把人頭顱打入體腔的技巧?
  不,不止是人,隻要有頭就行。

  這會不會太殘暴了一點?
  不,季缺很快反應過來,誰要敢和正義爲敵,那把他腦袋打進脖子裏是非常合理的手段,很符合“義學”的思想。

  于是季缺把這門技藝,命名爲“義擊”,取意正義的打擊。

  爲了實踐效果,他連夜找到了一棵歪脖子野樹。

  夜色裏,隻聽見啪的一聲炸響,那棵樹的“腦袋”順利貫入了樹幹之中,不再歪脖子了。

  之後,季缺又路過一間荒廟,看見了一頭石獅子。

  啪的一聲,石獅子的腦袋陷入了內裏。

  一時間,季缺隻覺得這啪的一聲的“義擊”感覺實在是太棒了,用起來可以說非常過癮和解壓。

  所以路上,連農田裏的稻草人都沒有逃脫他的毒手。

  太解壓了!

  之後的兩天,季缺偶爾看到一個人伸著脖子走路都有些技癢,想給對方啪的一聲“矯正”一下。

  這天,季缺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個小姑娘殺雞頗爲不順,于是提出了幫忙。

  小姑娘本來有些擔憂的,畢竟這幾年搶雞的事也不是沒有。

  不過見他長相英俊,還是把雞遞給了他。

  結果隻聽見啪的一聲脆響,雞腦袋猛的貫入了雞胸中死掉,且不見血。

  真是殺雞不見血。

  雞是成功死了,可是想割雞脖子放血這種事就成了難題。

  季缺隻能強行把雞腦袋扯出來,可是雞腦袋陷入了胸腔中,這一扯,擠壓的雞血一下子狂飆了兩丈高,把小姑娘都嚇哭了。

  最後季缺賠了一隻雞才了事。

  可見要熟悉這“義擊”並不容易,特別是想要用活物來練習。

  于是這常人畏懼的荒郊野嶺,成爲了季缺練習的樂園,野外被“義擊緻命”的不止于幾隻倒黴的豺狼,幾十條毒蛇,甚至連一堆蛤蟆都沒逃脫這正義之手。

  萬幸,在成功讓上百隻蛤蟆腦袋入體之後,季缺對這“義擊”已輕車熟路。

  這可以說是一門神奇且高明的戰技,帶著獨有的發力技巧,無論對象是死是活,或高或矮,或硬或軟,隻要找準發力位置,就能輕松達到頭顱入體的效果。

  當然,這技巧需要動用真氣,真氣消耗數量跟打擊對象的強弱有關,並不能無限制的使用。

  季缺嘗試過,擊得太多太頻繁,會造成手臂酸麻的巨大惡果。

  這意外得到的“義擊”,無疑增加了季缺一點底氣,畢竟不管對手是人是鬼,一下子腦袋被打進了體腔裏,肯定都會懵逼。

  可惜因爲桑水縣一帶的黴運已不成氣候,季缺一時竟找不到實戰的機會。

  這個時候,他竟然有點懷念指頭神使起來。

  那家夥三張臉,近乎三條命,腦袋又硬,用來“義擊”肯定非常過癮。

  可惜,指頭已死,不知道他日記中的其他指頭在哪裏,會不會找上門。

  當天氣漸寒,秋葉凋零的時候,季缺和唐衣這對臥龍鳳雛終于迎來了人生重大的縣試。

  書院老先生反複給衆人打氣,要大家心態平和,好好施展所學,但他的打氣對象裏,並不包括季缺和唐衣兩人。

  他甚至單獨找了季缺和唐衣,語重心長道:“縣試體驗一兩次就好,未嘗不是珍稀的人生閱曆。季缺,沒有天賦不必強求,以你的刻苦勁,找一份好營生,過一個安生日子不是什麼難事。

  至于唐衣你這懶貨,能稍微不懶那麼一點點,也是有大好前途的。即便是軟飯,也要放在嘴裏嚼不是?”

  熱心腸的老先生那次罕見的沒有暴跳如雷,話說得很委婉,意思卻很明顯,你們兩個今後不必來書院了。

  看著這兩人他就胸悶氣緊,他還想多活幾年。

  即便已被老先生說成那樣了,可季缺和唐衣兩人卻離奇的自信,自認爲肯定能中。

  季缺有這底氣,是因爲沒有人比他更懂“義學”,他弄不懂,唐衣憑什麼也有類似的底氣?

  于是很自然的,兩個自信的人進入考場,然後.
  雙雙落榜。

  季缺很郁悶,郁悶得要吐血,因爲他“義學”上的大成造詣,並沒有拯救到他。

  怎麼比喻呢?如果說一份卷子一共有一百分的考題,有關“義學”的最多隻有二十分。

  隻能怪他太年輕,老先生的話就和前世老師鈎重點一樣,哪裏有那麼多必然。

  最主要的是,除開“義學”外,他其他課業的基礎太差了。

  而唐衣呢,據說縣試中途,寫著寫著就累得睡著了。

  兩人的落榜並沒有掀起什麼波瀾,因爲這才是最正常的結果。

  在外人眼中很自然的結果,在季缺這裏卻是人生重大的打擊。

  他考前有多自信,考後就有多挫敗。

  老子堂堂穿越者,地上遊泳比百米沖刺快,擅長烤肉、太極拳和把人腦袋敲進胸腔裏,讀書辛苦程度趕得上高考備考,甚至還偷偷開掛做了弊,結果沒考上一個秀才?
  一時間,季缺忍不住懷疑人生。

  而唐衣同樣如此。

  他嚴重懷疑這縣試有黑幕,他明明寫了那麼多字(極有可能在夢裏。),怎麼可能沒中。

  總之,所有人認爲特別正常的結果,這對臥龍鳳雛都感到離譜。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32 PM

第31章 恭送公子

  傍晚,季缺唐衣,烤肉美酒。

  雙雙落榜,是時候吃肉喝酒消愁。

  這世上沒有石闆烤肉撫慰不了的人心,一頓不夠,那就兩頓。

  吃得開心的時候,唐衣不禁問道:“阿季,你這沒中,以後有什麼打算?”

  季缺吃著烤肉,說道:“還沒想好。”

  唐衣猛灌了一口酒,說道:“我不服,我還要再考。”

  季缺震驚道:“阿衣,你不嫌累的嗎?”

  “想想是很累,可是我就是不服,這縣試定然有人針對我,不然怎麼可能不中。”

  季缺:“.”

  “老先生都不要你去書院了。”季缺補充道。

  以唐衣這種天天在書院睡大覺的作息,再戰估計也是浪費時間和金錢。

  他實在弄不懂,這家夥憑什麼比我還自信?

  是黑幕讓他沒中的嗎?
  考一半睡著了也是黑幕?
  “那我換個地方念書,我有個嬸嬸在黑竹城,阿季,要不伱跟我一起去,我們來年再戰。”唐衣建議道。

  季缺打了個飽嗝,說道:“再說了,我要先去一趟天仁城。”

  唐衣眼睛微眯,說道:“天仁城?”

  隨即,他想到了什麼,疑惑道:“燒餅婚約?”

  季缺點了點頭。

  唐衣狂灌了幾口酒,說道:“看來你我二人終究要各奔東西了。我竟然忘了,你是一個有婚約的人,名門望族、大家閨秀,中不中秀才都無所謂了。

  哎呀,恐怕要不了多久,你就忘了我這兄弟了吧。”

  季缺反駁道:“怎麼可能?你化成灰我都忘不了。”

  唐衣忍不住感慨道:“可終究是不能一起廝混了。”

  季缺說道:“多大點事,黑竹城又不遠,我想你了,就去找你。”

  “你會想我嗎?”

  “當然。”

  “天仁城離黑竹城可不止幾百裏。”

  “放心,我想找你,幾千裏路也走得過去。”

  唐衣很認真道:“那說好了。”

  “說好了。”

  這時,唐衣忽然想到了什麼,郁悶道:“先說啊,你這次去了天仁城,要成親的話別知會我。”

  “爲什麼?”季缺忍不住問道。

  “我嫉妒,我不爽,我長得這麼俊,又聰明,還經常撿銀子,爲什麼我爺爺沒有給我留半隻燒餅?你雖然長得也行,可那麼笨,憑什麼你就可以不用努力了
  我倆在書院裏齊名,你怎麼能快我一步,重色輕.友啊。”

  唐衣明顯是喝醉了,說著說著就躺在躺椅上睡著了。

  這家夥,仿佛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這發懶的程度,恐怕真如老先生所說,軟飯喂到他嘴裏,他都懶得嚼幾下。

  這時已是深秋,風中帶著涼意。

  季缺連人帶椅端進了屋子,並給唐衣批上了一件厚衣服。

  睡夢中的唐衣很好看,長長的睫毛,泛紅的臉頰,可愛想.
  季缺趕緊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醉醺醺的翻牆回家。

  看到院子裏那棵枇杷樹,不由自主的,他還是生出了一點淡淡的憂傷。

  這不禁讓他想到了前世的高考和大學畢業,要好的同窗好友,說好要常聚,可各奔東西後,就很難再相見。

  到後面,隻剩下了那些青蔥的回憶。

  這一次,季缺暗自下了決定,不會留下這樣的遺憾。

  說來說去,他在這裏隻有唐衣一個好友。

  他想見他的時候,即便走個幾千裏路,也要去見他。

  季缺本來以爲自己會先出發,沒想到的是,一向懶惰的唐衣竟先收拾好了行李。

  小院外,魚花巷裏,唐衣看著季缺,說道:“我要走了,屋子我不賣,先留著,萬一會回來呢?你也是吧?”

  季缺點頭,說道:“祖上的資産,肯定不賣。”

  “我知道你喜歡我那把躺椅,送你了。”

  “你連這都知道。”

  “廢話,你還有什麼事我不知道的。”

  說著,唐衣看了看緩緩駛來的馬車,說道:“我要走了。”

  “一路小心。”

  “你就沒有其他的話想對我說嗎?”唐衣一臉認真道。

  季缺想了想,說道:“少睡一點,專心念書,爭取早日實現你的秀才抱負。”

  “沒有了?”

  “應該沒有了。”

  一陣沉默後,唐衣忽然開口道:“你說過你會想我的。”

  “我會的。”

  “那我真走了。”唐衣戀戀不舍道。

  “走吧,等會兒豆腐腦兒要收攤了。”季缺回複道。

  “你這人真是可惡”

  說著,唐衣在季缺胸口錘了兩拳,轉身離去。

  他轉身的剎那,臉上竟掛著點點哀怨的情緒。

  當然,哀怨得還很好看,好看得季缺以爲自己的病又犯了。

  唐衣終究是走了。

  季缺一個人坐在那裏吃著甜豆腐腦兒,總覺得不怎麼甜了。

  這地界,唯一的好友唐衣走了,小偷麻匪沒了,連路上的狗屎都少了,確實該離開了。

  他坐在唐衣留給自己的那張躺椅上,一時進入了格外慵懶的狀態。

  這躺椅明明已是唐衣的形狀,躺上去卻是真的舒適無比,讓人不想動彈。

  怎麼可以有這麼舒服的椅子?

  躺在唐衣送的椅子上,季缺很自然的想起了這位剛離開沒多久的好友。

  他想起了對方轉身時那略顯哀怨的表情。

  是的,他回顧周遭的男女,發現除了自己外,竟沒有一個人比唐衣好看,包括女人。

  可惜,沒有姐姐或妹妹。

  季缺本以爲會記住唐衣的那個哀怨表情很久,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清晨,他的記憶就模糊了。

  因爲在他的認知中,對一個男人的哀怨表情念念不忘是有毛病。

  于是他便將它忘了。

  他知道,他應該會在一段時間後想念唐衣,想念這段友情,而懶貨唐衣呢,會想念老子嗎?
  最大的可能是——“阿季啊,你知道的,我懶得想。”。

  到了這時,季缺也該離開了。

  秋天將逝,他該去赴那燒餅之約了。

  懷揣著那半隻發黴的燒餅和那封婚約信,季缺毅然踏上了離鄉之路。

  隻是不同于唐衣隻有他一人相送,他的離去可要有面子多了。

  薛捕頭不知哪裏得來的消息,帶著一衆捕快來到了巷子裏,不斷的與他握手相送,甚至還帶來了縣令大人的辭別禮。

  “薛捕頭,這太客氣了。”

  “不客氣,不客氣,季公子乃是本縣百年難遇的才俊,這點心意是應該的。”

  “我連秀才都沒考上,算什麼才俊。”

  “季公子這哪裏的話,什麼才俊也不如你。沒有你,這桑水縣哪裏有這朗朗乾坤。”

  薛捕頭說的是真心話。

  這桑水縣能有如今這般民風淳樸,夜不閉戶,完全是因爲季缺一人反制了超兩百個毛賊、麻匪,以及滅了讓縣衙上下十分難堪的風蓮教。

  開始的時候,他一直以爲季缺是黴星災星附體,如今看來,是他年輕了。

  倒黴到一定程度,並能把所有黴運化解,那就是福星,整個桑水縣的福星。

  季缺好不容易和薛捕頭客氣完,牽上了馬,往巷子外走去。

  結果這時,隻見捕快們列成兩排,雙手背在身後,腰背聽得筆直,異口同聲喊道:“恭送本縣才俊季公子離鄉!”

  “願公子前程似錦,早日回鄉!”

  “回鄉!”

  “回鄉!”

  街坊鄰居紛紛投來關注的目光,季缺牽著小黃馬,一時走得有點心虛。

  怎麼弄得自己跟混幫派的大佬一樣?
  他可是大大的良民。
作者: kahei9508    時間: 2023-12-2 06:43 PM

第32章 雨天荒廟熟人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

  路裡風霜,風霜撲面乾。

  紅塵裡,美夢有幾多方向。”

  這可以說是季缺第一次遠行。

  書生打扮的他騎在黃驃馬身上,看著道路旁的茫茫荒草和野林,總忍不住哼起這首歌。

  天空陰沉,遠離了縣城,入眼皆是荒涼景象。

  道路兩旁不是鬱鬱蔥蔥的大樹,便是半人高的野草,時不時有些模樣怪異的神像聳立在路邊,前方還插著些燃盡的香燭。

  這樣的畫面,總讓季缺有一種進入了《倩女幽魂》世界的錯覺。

  從桑水縣到天仁城,中間少說隔了上千里路,可季缺估摸著走了不到四十里路,就出事了。

  黃驃馬本來在路上跑得好好的,隨著季缺的騎術愈發嫻熟,剛有點人馬合一的味道。

  結果冷不丁的,黃馬踩入了一個隱蔽的泥坑裡,要不是他身手好,恐怕要以狗啃屎的姿勢墜馬了。

  最鬱悶的是,這馬腿還崴了,從坑裡出來後,就一瘸一拐的。

  “不會吧,這麼倒霉?”季缺忍不住感慨道。

  果然,一旦離開了桑水縣那一帶,霉運再次襲來。

  不過倒霉歸倒霉,看到已經好久不怎麼動彈的悟性條忽然動了,倒是給了他些許安慰。

  這馬他可是花了八十兩銀子買的,看著它一瘸一拐的樣子,季缺不禁有些心疼銀子。

  這腿要是真廢了,就算再賣恐怕也賣不上價錢了。

  於是乎,一陣馬鳴之後,這路上出現了一個扛著馬走的書生。

  黃驃馬被扛在身上,一馬臉的惶恐和不安。

  它活了十多年,從來是被人騎,從沒有過這種騎人的待遇。

  體內真氣流轉,季缺扛一匹馬走路不是什麼問題,可這東西和上一世讀書時的書包一樣,終歸是個負擔,於是他不禁吐槽道:“本來買你是想省事省力,沒想到買了個祖宗。”

  走著走著,噠的一聲,季缺腳步一頓,陡然發現自己踩屎了。

  還踩的是馬屎!

  於是路上出現了一個扛著馬的書生在路旁刮馬屎的美麗畫面。

  季缺扛著馬走在路上,看著天空越發厚實的鉛雲,不禁說道:“這怎麼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話音剛落,一顆雨點就砸在了他腦門上。

  季缺不由得更加吃驚,說道:“這雨說來就來,不過還好,這季節的雨不可能太大。”

  結果十來個呼吸後,驟雨噼裡啪啦的落下。

  “我艹!”

  季缺頓時被雨水糊了一個劈頭蓋臉,忍不住吐槽道。

  秋天來驟雨,實在是讓人蛋疼。

  季缺和馬很快被淋了個透,地面變得泥濘不堪。

  這雨是一般的雨還好,可偏偏是凍雨。

  他有真氣護體還抗得住,可這馬恐怕就吃不消了。

  真是買了個祖宗。

  季缺吐出一口白氣,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前方的道路兩側多了不少灌木,在雨中看起來猶若搖晃的鬼影。

  這個時候,季缺眼睛忽然一亮。

  只見驟雨之中,一條斜著往上的坡道通向了高處,而坡道的盡頭,隱隱有一座建築的輪廓。

  總算找到了能避雨的地方。

  季缺扛著馬一路往上,發現坡上是一座寺廟,看起來應該荒廢了。

  紅牆片片斑駁,爬上了不少綠苔,在雨中宛若一張皮膚病人的臉。

  眼看這黃馬已瑟瑟發抖了,季缺沒有多想,徑直扛著馬進入了寺廟內。

  他剛進寺廟,就看見了一簇火光,應該是有人在裡面生火取暖。

  這雨實在太凍了。

  季缺來到了破舊的屋簷下,將馬放了下來。

  黃馬抖了抖身子,抖落了無數雨水。

  季缺牽著一瘸一拐的它,向那生火的地方走去。

  他本來不想打擾別人的,奈何這寺廟年久失修,損毀嚴重,就那兩間屋子保存得還行。

  季缺剛靠近那應該是大殿的地方,就看到一堆篝火旁坐著一男一女,以及旁邊擺著兩口棺材。

  這時,那對男女也看向了他。

  身為讀書人,他一向很有禮貌,說道:“天降驟雨,想借地避個雨,請問方不方便?”

  這時,篝火旁的男子站了起來,疑惑道:“季缺,是你嗎?”

  季缺沒想到這荒山野嶺破廟裡有人竟然知道自己名字,不由得靠近了一點。

  “李三開?”季缺看著篝火旁的那張臉,疑惑道。

  “還真是你。”李三開笑著道。

  李三開曾是季缺的同窗,如果說唐衣和他是臥龍鳳雛,這李同窗就是第三人。

  不過他應該挺有自知之明,念了一年半載就發現不是讀書的料,於是毅然回家繼承了家裡的棺材鋪,不像季缺和唐衣死磕。

  李三開家的棺材很有名,據說是百年老店,桑水縣還是個鎮子的時候,他家的棺材鋪就在那了。

  荒山野嶺遇到了熟人,不得不說是緣分。

  李三開並不清楚季缺後來特別倒霉的事,和他算得上親近,趕緊招呼他來烤火。

  季缺也不客氣,徑直坐了過去。

  除了唸書考試這件事上,季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他總結過,他雖然很倒霉,卻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天煞孤星。

  不管是踩屎,遇到忽然飛來的菜刀或板磚,亦或是遇到踏青遇到的老虎,基本都精準打擊在他身上,很少傷到別人。

  他積攢悟性時,彷彿周身有一個會招來霉運的磁場,只要走過哪個地方,就會招來哪個地方的霉運。

  用薛捕頭之前的話說,走哪兒哪兒出事。

  這不禁讓他想到了前世某動漫裡的某個小學生。

  只是小學生是讓別人倒霉,而季缺是自己。

  總之,不會輕易傷到別人,所有的痛都是他來承受,這也是季缺敢放心大膽和唐衣親近的原因。

  他覺得那些同窗們對他避之不及,明顯是小題大做了。

  他沒有那麼可怕的,真的。

  踏青遇到老虎,那老虎不還是隻盯著他一個人追,沒看其他人一眼。

  可惜啊,除了唐衣外,其他同窗對他都有偏見。

  馬兒被安頓好後,季缺坐在篝火旁,很快和李三開交流起來。

  原來李家棺材因為手藝精湛,做工和選材講究,很有口碑,以至於不少其他城鎮的大戶人家都來這裡訂棺材。

  這不,柳淮城的一位有錢老太婆病入膏肓了,醫師明確表示沒半年好活了。

  老太婆意識還算清醒,想到自己快死了,於是便向兒女交待,一定要給她訂桑水縣李家的楠木棺材,一次還要兩副,說是他家老頭子走了後,也用這個。

  於是棺材做好了後,李三開和妹妹李眉就出來送貨了,誰想到忽然天降凍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只能跑到這寺廟來避雨。

  “沒想到伱我這麼有緣,這都能遇上。”李三開笑著道。

  旁邊,李三開的妹妹李眉見季缺模樣英俊,本來常在外面走,頗為豪氣的她,竟隱隱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聊了一陣兒後,季缺忍不住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

  這房間不算小,應該是寺廟裡的大殿,供台上還立著一尊破敗的觀音像。

  觀音像的五官十分模糊,上面黏著些蛛網,在這樣的天氣看去沒有任何肅穆之感,顯得鬼氣森森。

  寺廟有一個前院和後院。

  後院有一方池塘,池水渾濁不堪,漂浮著破敗的浮萍。

  而池塘中央的那棵臥松早已死去,如一具蒼老的屍體,上面依稀能看見一些以前香客祭拜許願時掛在上面的紅布條。

  雨天荒廟,這樣的環境真有點“倩女幽魂”那味了。

  當季缺再去看那觀音像時,越發覺得怪異起來。

  這觀音像的肩膀太寬了,一對比的話,就顯得腦袋和下身小,有些畸形。

  本身泥胎又頗為粗糙,看不見上漆的痕跡,就像是未完工就放在這了一樣。

  總之,多看幾眼,心頭就不太舒服。

  這時,季缺眉頭一挑,看向了外面。

  雨幕中,一些黑影出現在了荒廟門口。

  又來人了?
作者: kahei9508    時間: 2023-12-2 06:44 PM

第33章 同一個夢

  雨幕中,來的是四個黑衣男子,頭上戴著斗笠,步伐輕快。

  四人長得頗有特徵,可以用“高矮胖瘦四人組”來形容。

  見到大殿有人後,為首的胖子取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張黑胖的臉,笑著道:“忽遇降雨,前來避雨,叨擾到幾位還請見諒。”

  他看起來很客氣,可季缺卻知道他們估計不是什麼良善。

  四人身上有一股土腥味不說,後面的那個瘦子眼神始終在李眉身上游移,顯得頗為猥瑣。

  李三開經常在外面走,趕緊拱手回應道:“好說,好說,我們也是借地避雨的。”

  之後,胖子倒沒有在大殿停留,徑直帶著人往旁邊的房間去了。

  途中,瘦子忍不住說道:“大哥,那女”

  胖子臉一黑,呵斥道:“管好你的鳥,這個時候少節外生枝,等到了柳淮城,你什麼玩不到。”

  瘦子嘆了口氣,說道:“青樓裡的娘們兒玩起來有什麼勁,剛剛那一對說不定是夫妻。”

  胖子眼神一橫,瘦子嘟噥了兩句,便不敢再多言。

  雨勢停歇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了。

  天黑不趕路,入夜時需找到屋瓦遮身,這是北地多年來留下的規矩。

  據說是因為北地的夜晚頗為不安寧,即便是官道上,都有可能遇到夜晚出沒的猛獸,進而一命嗚呼。

  不過經歷過風蓮教和老婦人事件之後,季缺覺得夜裡恐怕不止猛獸那麼簡單了。

  這場雨帶著透骨的寒意,即便已經停了,四周的溫度依舊很低,所以季缺三人一直圍著將息未息的篝火打盹。

  李三開和李梅是靠著棺材席地而坐,而季缺則要舒服多了。

  這次出門,他把唐衣送他的躺椅都帶來了。

  只見躺椅這麼一張開,他往上面一躺,一時竟給人在溫柔鄉享受的錯覺。

  李家兄妹一見狀,不禁覺得這棺材和地板越發生硬了。

  深夜的荒廟一時頗為寂靜,除了幾隻醜陋的蛤蟆在後院的池塘裡發出難聽的呱呱聲外,什麼聲音都沒有。

  旁邊屋子的幾個黑衣人早已睡著。

  其中,本來該放哨的瘦子也斜斜倒在一邊打起了呼。

  可就在這時,瘦子猛然睜開了眼睛,大口喘息起來。

  之後,他發現,他的同伴也醒了。

  四人互相看著對方,眼中皆有恐懼的情緒。

  瘦子面色惶恐道:“那個,我,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為首的黑胖子陰沉著臉,說道:“什麼夢?”

  瘦子聲音發顫道:“我夢見那東西找來了,就在,就在後面院子的樹上。”

  此語一出,其餘三人的臉色都變了。

  因為他們剛才都做了相似的夢。

  一個青袍男子,眼睛很大,腳上卻穿著是一雙女人的繡花鞋。

  夢中,他就掛在這荒廟後院的那棵死掉的臥松上。

  晃啊晃。

  晃啊晃。

  如果說一個人夢見那個男人,那很有可能是那個人的問題,可是四個人在同一段時間做了近乎一樣的夢,那就詭異了。

  半月前,四人去一個地方探風。

  說是探風,實則是去盜墓。

  是的,黑衣人四人幹過很多勾當,殺人越貨,當著丈夫的面侮辱他人妻子,甚至包括了盜墓。

  這也是四人看到李三開他們的棺材卻一點不緊張的原因。

  因為他們一眼就看出了,那棺材不過是手藝不錯的新貨,根本沒有裝過死人。

  四人得到那地界有處貴人墓穴的消息後,趕了過去,結果在去的路上,忽然被山上滑下來的泥石阻了道。

  泥石中,恰好有一口棺材。

  盜墓的發現有棺材自己送上門來,幾人自然是無法拒絶,很快開了棺。

  棺材裡躺著一個青衣男子的屍體,那男子穿得頗為周正,一身細緻的青袍,一條鑲玉的紫金腰帶,看起來頗為講究,可它的腳上卻穿著一雙女人款式的繡花鞋,看起來頗為怪異。

  而且那屍體模樣醜陋,整個屍身都幹了,皮包著骨頭,皮膚表面佈滿了皺褶。

  這種乾屍他們之前盜墓時是見過的,可是怪就怪在,這具屍體死不瞑目的眼睛又大又亮。

  那眼睛不是尋常意味的大,而是近乎佔據了臉部一半的面積,看起來特別驚悚。

  當時四人被嚇了一跳,瘦子說這死的不是人,可能是妖怪,為首的胖子則說不過是得了怪病,臉小顯得眼睛大而已。

  四人雖然覺得這屍體嚇人,可一直是亡命徒,之前盜墓時也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屍首,看到這男子身上穿金戴玉,自然不會放過。

  他們很快把對方身上值錢的物件取了下來,首領胖子見這屍體著實詭異,於是乾脆一把火將屍體連棺材一起燒了。

  以他們的認知,只要屍體被燒成了灰,就別想起屍了。

  之後,四人離開了那裡。

  可是之後的幾天,他們陸陸續續開始做夢,夢見那眼睛大得嚇人的青衣男屍來找他們了。

  幾人也不怎麼放在心上,畢竟曾被那屍首嚇到過,夜有所夢很正常。

  可今晚,情況變得越發詭異起來,他們竟然在同一個晚上被同一個噩夢嚇醒。

  天底下就沒有這麼巧合的事。

  他們剛才夢見那個大眼睛的男屍就掛在外面的那棵大樹上,難道現在它真的就在那裡?
  胖子啐了口口水,對著旁邊的矮子道:“被燒成灰的東西,怎麼可能興起風浪,你去看看。”

  矮子在四人中地位最低,想要拒絶,可發現旁邊兩位兄弟已抄起了斧頭對準了他後背,以便隨時掩護他後,只能哭喪著臉,向那窗戶口走去。

  窗戶外面,就是那方後院,打開後,就能看見那棵死掉的臥松。

  矮子拿著斧頭,渾身哆嗦著,想打退堂鼓,結果他剛一回頭,就發現瘦子和高個子兩位兄弟手上的斧頭已蠢蠢欲動,像是要飛過來。

  “快點!”瘦子小聲提醒道。

  矮子只能硬著頭皮,一手拿著斧頭,一手攀上了那老舊的木窗。

  木窗上的紙破了,可以通過孔洞看見部分外面的景象,卻看不見那棵臥松。

  矮子只能咬了咬牙,緩緩打開了窗戶。

  破爛的窗戶被打開,清冷的月光下,那棵臥松很快映入了眼帘。

  矮子不禁鬆了口氣。

  沒有,外面什麼都沒有。

  這樹本就死了,沒什麼葉子,光禿禿的,上面連點針葉都沒有,更別提有人了。

  果然只是個夢。

  其餘三人也稍微放鬆了一點。

  可就在這時,三人忽然發現站在那裡的矮子不動了。

  “看到了什麼?”

  瘦子順著窗口往外望去,確定了那棵樹上確實什麼都沒有。

  然後他發現,矮子臉色蒼白,嘴裡吐著寒氣,如中邪般僵硬在原地。

  而他的目光,好像是對著上面?

  瘦子一抬頭,陡然發現屋子上方的破洞處,有一隻巨大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作者: kahei9508    時間: 2023-12-2 06:45 PM

第34章 午夜長腰人

  瘦子陡然看見這隻眼睛後,嚇得炸毛了。

  這眼睛和那具男屍的眼睛像極了,很大,大得嚇人。

  他後背抵著牆壁,渾身發顫,喉頭滾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瘦子哆嗦著,剛想要求救,結果一隻蒲扇般的大手冷不丁的從一扇窗戶伸了進來,啪的一聲把他按在了牆上。

  這隻手很大,近乎覆蓋住了他大半個身體,可是手指又顯得很纖細,指甲修長。

  隨著那巨手一陣擠壓,屋內頓時響起了一陣毛骨悚然的骨肉碎裂聲響,飛舞的血液轉瞬就將牆壁染紅。

  黑胖子三人剛注意到那眼睛,聽見動靜後,猛然轉過身子,結果那手掌已唰的一聲收了回去。

  而剛剛站在那裡的瘦子,已然變成了一灘肉泥。

  他的破碎腦袋就在肉泥中間,臉上掛門了錯愕和惶恐。

  巨大的恐懼如山海般襲來,讓人渾身僵硬,像是陷入了某種夢魘中。

  黑胖子一口咬破了舌頭,劇烈的疼痛讓他清醒過來,不由得叫道:“佈陣!”

  剩下的三人很快背靠背聚在了一起。

  緊接著,一隻起碼四尺長的“小腳”出現在了幾人視線中。

  那只腳在屋外,穿著青色的繡花鞋。

  三人能看見屋子裡的陰影轉動,卻無法看到這鞋主人的全貌。

  因為它太高了,比房頂都要高,腰很長,如一根聳立的長繩。

  胖子三人背靠著背,手持武器,顫抖著身體看著那只腳所在的方向。

  幾個呼吸後,那只腳離開了窗戶附近。

  三人環顧四周,不敢放鬆絲毫,豆粒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滑落。

  結果就在這時,只聽見砰砰兩聲輕響,兩隻蒲扇般的手掌冷不丁的從正前方的門和窗鑽了進來。

  這兩隻手掌來得十分突兀,矮子剛一出聲,整個身體已被左側的大掌裹住。

  而剩下的胖子和高個子剛想撲身躲開,那右邊的巨掌已如蒲扇般掃來,一把裹住了兩人腦袋。

  兩人眼前一黑,剛想要掙扎,緊接著,就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擠壓而來。

  夜色中,只見那條如巨蟒般的手臂一緊,屋子裡便響起了一陣咔嚓咔嚓的脆響。

  那是兩顆頭顱被生生捏碎的聲音。

  月色下,一個高過房頂,身形如一根長繩的青衣男屍杵在那裡。

  它的眼睛很大,近乎占了臉部一半的面積,在寒月的映照下,看起來特別驚悚。

  之後,大眼男屍將它佈滿了血污的手掌收了回來,轉眼將這三具屍體扔入了腰畔的布袋裏,笑了起來,露出了鮮紅無比的牙床。

  一時間,它腳穿繡花鞋的瘦長身影,在這夜色中,迷離得猶若一場噩夢。

  盜墓的四個人做夢也沒有夢到,那個被他們燒掉的屍體,會變成這樣的存在。

  男屍殺完了這邊的人後,不由自主看向了荒廟大殿的位置。

  那裡,還有篝火的餘溫。

  睡在殿裡的李三開已被驚醒。

  他聽到了動靜,可是聽得並不真切。

  夜色之中的庭院,雜草隨風而動,猶若鬼影,空氣中透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李三開害怕極了,不由自主的向季缺和自家妹妹所在的位置靠攏。

  下一剎那,他身體一僵,嘴巴張得老大。

  緣於他看見了一隻腳。

  一隻白皙的腳,穿著一隻精緻的青色繡花鞋,卻長得可怕。

  一個正常人不可能有這麼長的腳!
  這個時候,李三開只感到身體一晃,整個人就被拖入了背後的棺材裡。

  昏暗的棺材裡,季缺捂著他的嘴巴,旁邊是剛被砸暈拖進來的李梅。

  黑暗中,季缺向李三開點了點頭。

  看著這張臉,李三開蹦蹦狂跳的內心找到了些許安全感。

  因為季缺的眼中未見慌亂。

  這棺材雖大,可是要窩兩個大男人和一個女人未免有些擠。

  季缺見他冷靜下來後,往旁邊挪動了一點。

  他剛想蓋上棺材蓋,這時,那種似有似無的腳步聲已逼近了過來。

  瘦長如繩子的青衣男屍看到了兩口棺材,同時也聞到了人味。

  噠的一聲,這聲音很輕,季缺和李三開卻都聽見了。

  那是什麼東西搭在了棺材板上的聲音。

  因為之前要將李梅和李三開扯進來,這棺材板並沒有蓋嚴,有一個口子。

  青衣男屍一隻手搭在棺材蓋上,確定了它剛聞到的人味就在這口棺材裡。

  下一瞬間,那蒲扇般的手掌猛一上前,往棺材裡抓去。

  季缺只看見一隻巨掌迎面蓋來,雙手猛然發力,一隻手扣住對方中指的同時,另一隻手抵住了對方掌心。

  下一刻,他肩頭一扭,帶起了一股可怕的太極拳勁,徑直把旁邊的李三開壓得噴水了。

  咔嚓一聲,那根近乎有小臂粗細的中指被生生折斷。

  青衣男屍面色一沉,猛的收回了手掌。

  只見它的中指斜斜掛在那裡,掌心還穿上了一把剪刀。

  男屍巨大的瞳孔微微收縮著,有些不解。

  緊接著,它的眼眶一下子擴了開來,裡面碩大的眼球攢動著,冒出了針尖般的怨毒光芒。

  另一條手臂如蟒蛇般伸出,兇猛的壓向了棺材口內部。

  它要和之前一樣,把裡面的人直接碾成肉泥!
  可就在它手掌剛剛進入棺材的瞬間,棺材蓋唰的一聲關上了。

  是的,關上了。

  它的手臂纖長,近乎無骨,裡面佈滿了滾動的肌肉,如蟒蛇一般。

  於是這一夾之下,並沒有骨骼折斷的聲音響起,可是青衣男屍被擠壓的手腕處則已扭曲變形,如被扯開的泥巴。

  屋外的青衣男屍想要抽回手臂,可是被這一夾後,它對夾在棺材裡面的手掌的控制力降低了不少,一下子竟然收不回來。

  它只能一咬牙,用左手抵著棺材,把右手從裡面生生拔了出來。

  這棺材一直咬得很死,以至於它手伸出來時,整個手掌都變薄了不少。

  更加可怕的是,它的五根手指其中有三根被折斷了,掌心起碼被捅了十多個血窟窿。

  青衣男屍看著自己的手掌,眼中的怨毒更甚。

  只見它的手掌傷口處,肉鬚子如蚯蚓般攢動著,看起來格外噁心。

  青衣男屍剛想再出手,這時,一聲隔著很遠的鷄鳴聲傳來。

  它抬頭看了看天幕,最終甩了甩乾瘦的腦袋,往外走去,瘦長的身軀如一根立著的碩大麵條。

  啪的一聲,兩隻癩蛤蟆被它的長腳踩成了泥。

  之後,它那近兩丈高的身形和著晨霧,消失在了這片荒涼的土地上,彷彿從來沒有來過。

  良久之後,那杵在大殿裡的棺材裡才傳出了些許動靜。
作者: kahei9508    時間: 2023-12-2 06:46 PM

第35章 真的很安詳

  良久之後,杵在那的棺材裡才傳出了些許動靜。

  滴答滴答的聲音很是清晰。

  季缺率先爬出了棺材,裡面的李三開帶著哭腔道:“別出去,那東西恐怕還在。”

  隨即他意識到自己說話大聲了點,一下子噤若寒蟬。

  於是乎,棺材裡,那滴答滴答的聲音就更明顯了

  這時,季缺開口道:“那東西走了,出來吧。你都濕了,再不烤烤,你妹就該醒了。”

  李三開看了一眼自己的褲襠,帶著顫音道:“沒事,只濕了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天亮了,季缺隨意吃了點東西,就躺在那張躺椅上,一副優哉游哉在度假的模樣。

  李三開提了提新換上的褲子,整個人的神態從容多了。

  隨即,他看向了躺椅上的季缺,感激道:“季缺,昨晚如果沒有你,我和家妹恐怕就沒了。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學過武?”

  季缺回答道:“會一點。”

  李三開忙道:“你絶對是謙虛了,就你昨晚那勁力,一下就把我頂得噴水了,恐怕柳淮城的武館師傅都大大不如你。”

  季缺解釋道:“大概,我天生神力。”

  李三開依舊有些驚魂未定,說道:“季缺,昨晚還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這條道我經常跑,這是第一次遇到天降凍雨,又是第一次被困在這種地方過夜,也是第一次遇到腳這麼長的東西。”

  說著,他用手比劃了一下,眼神惶恐。

  “那得什麼髒東西,能長這麼長的腳?”

  “這次送完貨,我得去廟裡住幾天,這實在是太倒霉了。”李三開懷疑人生道。

  他本來就是做棺材生意的,經常和死人打交道,卻從未遇到過怪事,誰曾想這次送個貨.
  季缺一時欲言又止,最終忍不住說道:“三開,也許太倒霉的不是你。”

  “那會是誰?”

  季缺想了想,總不能說是我吧,於是回答道:“很明顯是昨晚後來的那幾個人。”

  李三開昨晚被嚇得夠嗆,直至這時,他才想起了昨晚這破廟內還有人。

  “那四個黑衣人,他們”

  季缺淡淡說道:“他們比我們倒霉。”

  相較于李三開的驚恐不安,經歷了各種大大小小霉運,特別是風蓮教和老太婆事件的季缺,明顯要有經驗多了。

  這世界太危險了,出現什麼東西都不奇怪。

  你看,我這悟性條昨晚就增長了好長一截。

  這證明了昨晚那個他未窺得全貌的東西挺危險,和倒霉指數正相關。

  總之,應該不是李三開倒霉。

  這時,李三開忍不住看了看隔壁那兩間屋子,彷彿又想到了什麼,很快退了回來。

  他經常在外面跑,自然不蠢。

  以昨晚的動靜來看,那四個人多半沒了。

  這種事能不沾染上,就絶不沾染,於是他權當沒遇到過那四個黑衣人。

  這時已是清晨,天空依舊陰沉得厲害,風一吹,蛛網連著荒草晃動,整個廟宇都顯得鬼氣森森。

  最主要的是,他在屋外的荒草間,看到了幾個腳印,雙腿忍不住再次顫抖起來。

  少說也有三尺長的腳印,證明了他昨晚沒有看花眼。

  那只穿著青色繡花鞋的腳,恐怕會成為他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噩夢。

  一時間,李三開越看這荒廟越陰森可怖,只想趕緊趕到柳淮城去。

  只有那充滿了煙火氣的城鎮,才會讓他找回安全感。

  這時,被敲暈安睡了一夜的李梅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她剛打了個哈欠,不由得發出了“哎呦!”一聲響。

  李梅一邊揉著後頸,一邊鬱悶道:“真是的,怎麼好像睡落枕了?”

  季缺欲言又止,總不能說你那不是落枕,是被我敲的吧?
  李梅向季缺打了招呼後,赫然看見那晾在供台上的底褲和長褲,不由得驚訝道:“哥,你褲子什麼時候濕了?”

  李三開看了季缺一眼,想起了昨晚的經歷,老臉一紅,說道:“昨晚雨淋濕的,睡前沒烤乾,我就換了。”

  李梅困惑道:“有這麼濕過嗎?”

  李三開一本正經道:“別問了,你去收拾一下棺材,我們得趕路了。”

  “哦。”

  李梅走了過去,搬動了一下棺材蓋,眉頭一皺,疑惑道:“這怎麼有股味?”

  一旁的李三開一時如臨大敵,趕緊把甲板車拖了過來,催促道:“別墨跡!”

  妹妹李梅是標準的大嘴巴,昨晚他被嚇得尿褲襠的事如果被她知道了,那他肯定會出名。

  他可還沒成親。

  一時間,李三開對大嘴巴妹妹的畏懼,都要趕上昨晚那要人命的髒東西了。

  大清早,季缺就犯了難。

  已休息了一整晚,這黃驃馬祖宗依舊沒有好利索。

  李三開看了一下,說道:“季缺,這馬跑路沒問題,就是要載人恐怕還得兩天,要不你坐我們車上吧,把它系後面跟著跑。”

  “對啊,季哥哥你去青岩鎮,我們多繞個小十里路就成。”李梅說道。

  對於自家哥哥這位英俊的同窗,李梅挺有好感的。

  特別那張臉和自家老哥一比較,那好感就更洶湧了。

  季缺趕緊客氣道:“你們要繞路,那多麻煩。”

  李三開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動道:“這點路能叫麻煩?季缺,你把我李三開當什麼人了?”

  是的,如果沒有季缺的天生神力,他命恐怕都沒了。

  別說十里路,如果季缺需要,就是帶著棺材繞千里路他也馬上拍馬上路。

  最終,盛情難卻的季缺,只能和李三開兩兄妹同行了。

  李家送的這兩口棺材不小,放上去後,除開兄妹倆馭馬的位置,就沒多少空位了。

  李梅不禁說道:“季家哥哥,你坐棺材蓋上,不忌諱吧?”

  季缺說道:“不忌諱,其實我更傾向于躺裡面補個覺,這不影響你們做生意吧?”

  “不影響。”李梅有些茫然道。

  緊接著,只見季缺掀開了棺材蓋,直溜溜的躺了進去。

  李三開兩兄妹見狀,一時有些汗顏。

  他們沒料到,季缺能不忌諱到這個程度。

  棺材裡,很快傳來了季缺的聲音——“別說,你們李家棺材果真一絶,這躺起來怎麼比我家的床還舒服。”

  李三開:“.”

  李梅:“.”

  自家棺材躺起來舒不舒服的這種事,他們還真不清楚。

  昨晚半夜折騰了一陣兒,老實說沒有睡好,這棺材躺下來這麼舒服,季缺睡意一陣湧來,不由得露出了一個舒展的表情,閉上了眼睛。

  於是在李三開兄妹眼中,他看起來走得十分安詳。

  真的很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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